他在心裡大吼著。
為什麼!
你為什麼!
林城步的手搭上船沿的同時,一直仰頭靠在牛身上的元午猛地睜開眼睛撲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胳膊,聲音沙啞而低沉:“你為什麼?”
“不是你叫我過……”林城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元午眼神里的混亂,也看到了這混亂之後的焦急和絕望。
“上來!”元午一把扯掉了他捆在腦袋上的衣服,抓著他的頭髮就往船上扯。
“哎!”林城步趕緊往船上爬,但因為腦袋被元午控制了,他沒法調整姿勢找到著力點,“你等……我還沒……哎疼!”
元午就像完全沒聽到他的話,只是死死地拽著他。
撐船的老鄉大概也是被元午的瘋狂嚇著了,愣了好幾秒鐘才“啊啊”地喊著,把手裡的竹篙從船頭伸了過來。
林城步這才抓著竹篙氣喘吁吁地爬上了船。
元午還抓著他頭髮沒鬆手,他想把元午的手掰開,剛一抬手,船上一直趴著的牛回過頭看了看他,哞地叫了一聲。
“哎,”林城步又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自己下面,想想又覺得還是頭髮重要,於是又抬手在元午手腕上掐了一下,“你撒手!我已經上來了!我上來了!撒手!我要禿了我cao!”
這一掐終於讓元午鬆了手,但鬆手之後他還是死死地盯著林城步,眼裡的焦急依然還在。
“我沒事兒,沒事兒。”林城步一邊安慰他,一邊想要拿衣服穿上,一扭頭才發現衣服沒在船上。
撐船的老鄉笑得非常愉快,啊啊地向他打手勢,指著下游的水面。
林城步順著看過去,悲痛地發現自己的斑馬內褲已經順水漂出去很遠了,至於別的衣服,沒準兒已經沉下去,反正沒見著。
“你沒事兒?”元午突然像是回過神來地問了一句。
“嗯,”林城步點點頭,“就是我的……”
“你真的沒事兒?”元午用手捧住了他的臉,定定地看著。
“……嗯。”林城步半跪在船上,一手撐著牛屁股,他本來以為元午的神經勁兒已經過去了,但元午的眼神讓他心疼地發現還沒有。
“別再這樣了,”元午還是捧著他的臉,“不要再這樣了。”
“哦,我不這樣了。”林城步回答。
說實話,就算現在的元午是混亂的,他還是覺得時間就停在這兒也不錯。
但是時間沒停,而且這種場景,還有觀眾,實在是非常尷尬,林城步斜眼兒用餘光瞅了瞅,船上的一人一牛都認真地看著他倆。
“嚇死我了。”元午說。
“我也嚇死了。”林城步說。
這種qíng況下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元午對話,正當他想讓元午先坐回船板上時,元午突然摟住了他。
狠狠地摟緊了他的肩,手在他背上一下下拍著,嘴裡很低地說著話。
林城步只覺得腦子裡轟一下炸出了至少24響的大禮花,元午說了什麼他都沒聽清,只隱約聽到沒事兒就好之類的。
最後聽到了老鄉的笑聲,他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旁邊。
撐船的老鄉指了指元午,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沒病,”林城步說,“他就是……嚇著了。”
老鄉點了點頭。
元午摟著他的時間挺長的,林城步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很淡的煙糙味兒和衣服上的香皂味兒。
考慮到雖然老鄉沒再看他倆,但牛始終沒轉過眼珠地盯著,他才沒好意思閉眼睛享受。
林城步在心裡數到66的時候,元午鬆開了他,坐回了船板上,靠著牛屁股,上下打量著他。
“你……”林城步蹲下了。
能看得出元午的視線慢慢有了焦點,從他的臉上移到身上,再繼續往下,最後又回到他臉上。
接著就勾了勾嘴角,沒忍住的笑容一閃而過:“選了大冒險?”
“……其實我從來不選大冒險。”林城步看著他。
元午沒說話,摸了摸褲兜,拿出了煙盒:“要嗎?”
“不要。”林城步嘆了口氣。
元午拿了根煙出來,又轉頭問了一句:“傻子,要嗎?”
傻子點點頭,從煙盒裡抽走了兩根煙。
元午點上煙叼著,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林城步。
這回身材是真看得很清楚了,挺好的,長腿,沒贅ròu。
從深深的恐懼里脫離出來之後,元午看著林城步莫名地有一種親切感。
林城步就像是站在他混亂和恐懼臨界點上的人,雖然讓人煩躁地打亂了他平靜的生活,卻又在各種虛無的紛亂里給了他真實感受。
很奇怪的一種感受。
傻子按照老習慣,把船撐到了老槐樹,元午下了船,又跟傻子說了一句:“過一個小時你先過來把我們送回去吧?今天我不待太久了。”
傻子笑著點點頭。
林城步跟著也下了船,然後飛快地蹦過去蹲在了樹下。
“你衣服呢?”元午問。
“讓你扔水裡漂走了,”林城步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也就是你,換個人我早動手了,下手這麼重!”
“光著吧,”元午走到他旁邊坐下,靠在了樹gān上,“這兒反正也沒有人。”
“你到這兒來gān嘛?”林城步問。
“消停一會兒。”元午說。
“你在船上不消停麼?最多就是大頭過來找你聊聊天兒,”林城步想了想,“哦還有我……你是要躲我嗎?”
“沒。”元午從旁邊扯出一根藤蔓,順著拽出老長一截兒來,然後低頭拿著藤來迴繞著。
“其實我今天過來,”林城步看著他,“是……那什麼……”
元午轉過頭。
“今天是我生日,”林城步說,“我想跟你一塊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