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要去想,腦子裡浮現的“下流”畫面就越多。
有什麼痒痒的東西鑽進腳心、爬到大腿、爬上腰背,甚至脖子。
綿涯忍不住用力撓了撓脖子一把,“丞相,要是沒有什麼別的事,屬下先出去做事了。”霍然站起來。
“慢著,”烈中流一把拉著他,按著他重新坐下,正色道:“綿侍衛,成大事者,不能計較小節,剛才我說的並不是玩笑話。你仔細想想,大王這次為了援救鳴王,貿然離開西琴,後果其實非常嚴重。要以最小的損失奪回西雷,我們就要再創造一次同樣絕妙的機會,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物。”
綿涯皺眉道:“蘇錦超不過是個只會亂叫喚的小笨蛋,能幫我們什麼?”
烈中流露出不同意的表qíng,“你太小看蘇錦超的影響力,他雖然什麼也不懂,卻是容瞳在西雷建立自己班底的一顆大棋,而且,他的父親兄弟即使沒什麼本事,也在西雷朝廷里占著重要的地位。這樣一個對鳴王一方絕對反感的關鍵人物,如果連他最終也投向我們,將會極大撼動容瞳掌握下的西雷朝局。”
他看了綿涯一眼,唇角浮出一個頗為玩味的微笑。
“大王辛辛苦苦冒險把他生擒,又吩咐你親自押送,難道就僅僅是為了讓鳴王打他的屁股嗎?要真如此,你實在是小看了你家大王。”
綿涯聽到這裡,已經知道烈中流不是在開玩笑。
他臉色忽紅忽白,思忖良久,仍然眉頭緊鎖,沉聲道:“丞相到底希望我怎麼做?”
烈中流直截了當地道:“你要做的,就是讓蘇錦超這個紈絝子弟,被你這個有正義感的傑出男人感化,改邪歸正,認同真正的西雷王,認同西雷鳴王。當然,最重要的是認同西雷王下達的均恩令。”
綿涯苦笑道:“這個,聽起來實在不太可能。”
烈中流哂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我第一次發現蘇錦超瞧你的眼神有異時,也覺得實在不可能,因為他是一個絕對蔑視平民的貴公子,而你則是絕對的平民出身。但是觀察過後,發現這種不可能竟然是有可能的。所以在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冒出了讓蘇錦超投向我們的想法,而唯一的途徑就是通過綿涯你。”
綿涯想了想,還是搖頭,“丞相有所不知,我和蘇錦超已經是死對頭,因為我把他丟在山dòng里餓了幾天,現在他見到我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我。你說的那個什麼有異的眼神,估計是他恨意太深的緣故。唉,要我去讓蘇錦超歸順,只能得到反效果。”
“我的看法不會錯的,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吧。”烈中流鼓勵他道:“我也不會袖手旁觀,會儘量幫助你,起輔助推動的作用。”
“怎麼個輔助推動法?”
“嗯,”烈中流思索片刻,商量著問:“你覺得……把你和蘇錦超兩個痛揍一頓,剝光衣服,關進一間沒有任何燈光的小黑房裡,這個辦法怎麼樣?”
說罷,認真地看著綿涯,露出答覆的表qíng。
綿涯同樣也看著烈中流。
那股很想吐血的衝動,又出現了……
聽見門外鐵鎖被打開的聲音,烈兒從chuáng上翻坐下來,故意露出冷淡的表qíng,看著每日都會出現的那個人走進來。
這世上,似乎沒什麼事qíng可以影響余làng。
他的笑容永遠溫柔而不動聲色,他的步伐永遠輕靈而不浮躁。
看著余làng走近,烈兒的神經就不由自主地越繃越緊。
這不僅僅是恐懼,或者憎恨,那些感覺過於單調,根本無法用在余làng這樣複雜的人身上。
每次和余làng面對面,最qiáng烈的感覺是揉成一團亂麻似的痛楚,這種痛楚不是撕裂的,反而像是喝著一碗摻了斷腸藥的蜂蜜,無奈的辛酸、悲痛……和回憶中朦朦朧朧、令人斷腸的甜。
他不知道,余làng到底是想重新搶回他,像搶回一個曾經親手丟棄的玩具,還是想再一次折磨他。
為什麼,余làng,為什麼你還不放手。
“今日覺得好點了嗎?”余làng走到chuáng邊,並肩坐在烈兒身旁,低聲問。
烈兒冷眼相視。
他只能冷眼相視。
這麼長的時間,他找不到可以對付余làng的方法,永遠銬在手上的鎖鏈和無一日中斷的毒藥,使武力的反抗根本無從談起。
而再尖酸刻薄的話,也無法讓余làng動怒而犯錯。
“烈兒?你又不肯和說話了嗎?”
悅耳的低沉聲音傳入耳膜,讓烈兒想起了不久前沉默對抗的後果,他促使余làng調轉矛頭,害死他潛伏在永殷太子府中的好兄弟小柳。
想起這個,烈兒既傷痛又懊悔。
前事歷歷在目,唯一的教訓,是在沒有足夠把握前,絕不能再魯莽行事。
他緩緩抬起頭,用仿佛要刺破余làng的目光,深深盯了余làng一眼,冷淡地開口,“三餐不缺,又不chuī風淋雨。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余làng仿佛全沒有聽見裡面的譏諷,展顏一笑,“那就好。只是這幾天風有點大,船在江上難免顛簸,我怕你會難受。”
烈兒臉上帶出一絲冷笑。
“來,我幫你梳發。”余làng從懷裡取出玉梳。
烈兒目光觸及那玉梳,驀地身軀劇震。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余làng,仿佛想說什麼,但最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別過臉去。
余làng靠近,坐在他背後。
拿著那把小玉梳,從頭頂順著柔軟的長髮,用手攏起一縷,溫柔地梳下來。
余làng輕贊道:“你的頭髮真美,就像,染了香墨的飛天瀑。”
飛天瀑,是離國一處極有名的瀑布,美若仙境。
烏黑的長髮垂到肩上,他忍不住用指尖撩了數根,放在掌心細看,忽道:“你聽過嗎?頭髮柔軟的人,心腸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