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咬了咬牙,沉默無語,半日,才低聲道,「我就算有眼淚,也已經在你面前淌gān了。」
容恬點頭道,「好。」鬆手放開了鳳鳴。
鳳鳴朝著容恬指點的方向過去,不一會就見到那條小山澗。雖然只是細細一條,但山水清澈,只看一眼都覺得清慡。這塊最不錯的休息地盤讓給了傷兵們,讓傷兵們挨在樹下水邊愜意地享受戰後安寧。
營地被毀的消息已經傳回,但大部分的低等士兵與媚姬等隔了幾重天,連好好偷看一眼的機會都未必有過,縱使是容虎,也是容恬的心腹大侍衛,沒有攀jiāoqíng的餘地,聽說了若言殺人的事,都只是痛罵幾句「殘忍」,悲切之qíng卻並沒有鳳鳴等人那麼深重。
也對,一場深夜的血戰後,能傷而不死已經是大幸,對於這群受傷的小兵們來說,應該是為生命感到歡欣的時候。
見到鳳鳴過來,眾人紛紛從糙地上仰起脖子,「鳴王!」
「鳴王來了!」
鳳鳴心qíng沉重,但看見這一張張鬥志昂揚的臉,也不得不朝他們露出一點微笑,點點頭,彎腰拍拍他們肩膀,「傷口還疼嗎?」
一路慰問過去,忽然看見秋星獨自坐著,對著水面拭淚,趕緊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秋星?」
「啊?」秋星滿腹愁思,不防有人忽然在身後說話,回頭一看,才發現是鳳鳴,拿手帕擦了擦臉,「鳴王怎麼過來了?你……你已經知道了嗎?」
「嗯。」
「是秋月和你說的?」
鳳鳴點點頭。
秋星哭得久了,眼睛腫得桃子似的,吸吸鼻子,勉qiáng笑道,「秋月真是的,說什麼如果我去侍候鳴王,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她自己也不是一樣,忍不住把事qíng告訴了鳴王?」
她本是故意輕鬆地說這一句,到了後面,卻不由自主泄了哭音,抬頭看鳳鳴一眼,咬著顫抖個不停的嘴唇問,「秋藍……也被若言燒死了嗎?」
鳳鳴心裡大疼,面上卻越發沉靜。這個時候,難道還要秋星等傷心透頂的侍女來安慰他嗎?
他點點頭,低聲道,「目前還不能下定論。等我們返回營地,清點……清點屍體之後,才可以確定。」喉嚨一片gān澀
「都燒成灰燼了,還能看出誰是誰嗎?」秋星知道他只是安慰之言,怔怔道,「為什麼?秋藍不過是個侍女,她又不能上沙場打仗,也不會傷人,何必殺她?她只會侍候人,煮好吃的東西,就算留下她的命,又礙著若言哪裡?」
一陣輕微的山風掠過,拂動她的衣袖。秋星卻似乎異常單薄,身子晃了晃,仿佛連這樣微不足道的風也可以將她chuī倒。
鳳鳴半跪下,伸出雙臂,將秋星緊緊摟了,沉聲道,「你想哭,就放聲哭吧。qiáng忍著會傷身的。」
秋星卻搖頭道,「剛才我已經哭夠了,眼淚流得再多,也不會變成劍刃,殺不了若言那個bào君。鳴王不必為我擔心。我倒是有點擔心烈兒。」
鳳鳴沒料到秋星如此剛qiáng,既詫異又寬慰。拍拍她的柔肩,目光朝山澗一帶掃了一眼,「烈兒在哪?容恬說他在這裡安撫傷兵,可是卻連影子都不見。」
秋星道,「他本來在這裡的。自從瞳將軍說出若言另領一軍去襲擊大營後,大王擔心會出事,叫我跟過來。」
鳳鳴瞭然。
容恬不回援的決定下得非常艱難,心qíng沉重之餘,竟還周到體貼,派秋月過去侍候自己,同時吩咐秋星照顧烈兒。
這裡負擔最重,最辛苦的人,其實是勞心又勞力的西雷王。
秋星又道,「剛才探子的消息傳了過來,烈兒聽了之後,騎上一匹馬,朝著山那邊的方向衝去了。」她朝山邊出口指了指,幽幽道,「我想他需要獨處一下,就算我跟上去,也……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鳳鳴凝視了那邊片刻,「我去看看他,容虎已經遇難,絕不能讓烈兒也出事。」
秋星臉上淚痕已經半gān,站起來道,「我也陪鳴王一道去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兩人走到山腳下,向東邊一轉,眼前景色乍變,不但沒有清澈山水,連稍大一點的樹都沒有,地上青糙斷斷續續,勉為其難似的這裡冒一茬,那裡冒一茬,其餘地方都露出huáng色的泥土,一直蔓延到遠方。
秋星道,「不知道烈兒跑哪裡哭去了。」
話音剛落,鳳鳴忽然指著前方道,「那個小黑點是不是?」
兩人翹首以望,不一會,小黑點變成大黑點,原來是一人一騎,馬蹄聲漸漸越來越大。
秋星看清楚了,對鳳鳴道,「是烈兒。」
鳳鳴皺眉,「騎得那麼快,真的很危險。他心裡悲痛,這種時候不該讓他騎馬泄憤,要是摔了怎麼辦?」
jiāo談中,烈兒已經到了眼前,猛扯韁繩。
駿馬長嘶一聲,前蹄踏起,人立片刻,才重新下地,啪嗒啪嗒在原地踏著蹄子。
「鳴王!秋星!」烈兒翻身下馬,見了鳳鳴和秋星,露出一個大笑臉,「沒想到第一個碰見的竟是你們。是不是知道我從這邊過來,特地來找我的?」
他眼睛紅紅腫腫,顯然不久前才痛哭過一場。此刻臉上卻笑得比陽光還燦爛,分外詭異。
鳳鳴和秋星古怪地打量著他。
鳳鳴擔憂地問,「烈兒,你還好吧?」
「當然好,好極了。」烈兒一臉壓抑不住的喜悅,抓住鳳鳴的肩膀,「鳴王,我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我哥和秋藍還活著!」
鳳鳴見他歡喜若狂,大叫不妙,看看秋星,秋星也是滿臉驚懼不安。
難道烈兒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