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陳幸一直覺得這世上的事兒,只有他不想做,沒有他做不了。
上了四個多月的語言班,他從初級一下跳到了中高級。同學也變得正常多了,大都是十三四歲的同齡人,希臘的法國的,哪兒都有,大家比劃著名交流,也有一番新鮮樂趣。裡頭只有一個叫蔣正真的北方男孩,脾氣暴烈,是個刺頭。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陳幸和蔣正真就好比這山裡的兩方惡霸,非得爭出個你死我活來,叫大家看看誰才是班裡真正的老大。這種仇恨滋生的沒有來由,爆發的無跡可尋,兩人暗鬥多時,總算找到了一個由頭,打了一架。
一場蓄謀已久的架打得破壞性很強,蔣正真比陳幸想像的要厲害,大半個教室的桌椅都叫他們砸壞了,還摔爛一台投影儀,顫巍巍的英國老紳士James險些拎起電話報警。
林修承的二嬸不知哪裡聽說二叔的死有問題,來他公司里鬧著要討說法,拉扯一個中午,直接讓保安把她請走了,林修承一肚子火還沒下去,助理走過來,告訴他陳幸在學校打架了,學校堅持要找陳幸的監護人。
林修承砸爛了一個杯子,只得又去了陳幸學校。助理沖在前頭,為他推門進了辦公室。
林修承原在車裡想的完美,見了面好好教訓陳幸。推開了門,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陳幸右臉貼著耳根的地方有些紅腫擦傷,肘彎青了一片,手指骨節更是一片淤青,他孤零零站在一邊,看林修承來了,一句話也不說,咬著嘴唇,眨著桃花眼瞧他,霧氣漫在眼裡,帶著點委屈,不復往日裡那生龍活虎上山下海的模樣,他叫林修承:“爸爸。”
林修承氣頓時下去了一半,聲音也軟了些,他對著語言學校的校長問:“怎麼回事?”
學校校長是個四十來歲的英國女子,刻板而高傲,她說:“他們都不肯說,林先生,希望您好好管教您的孩子,否則還是去尋找你們中國人開辦的語言學校吧,我這裡不歡迎這樣的學生。”
林修承時常認為這些充滿優越感的英國人有趣,既要掙中國人的錢,又偏覺得自己和那些婊子有什麼區別。
“好,那麼我們就不念了。”林修承對她頜首,領了陳幸就走。
“我也不學了!”蔣正真在後面,也用口音很重的英語吼了一句。
出了學校門,坐進車裡,林修承靜下心來,耐心地問陳幸這究竟打什麼架。
陳幸這下又眉飛色舞起來,一隻細白的骨節上帶著青紅印子的手攀著座椅背,激憤地同林修承講:“蔣正真這個傻逼,說我天天豪車接送被包養我忍了,今天居然說我口音娘炮,我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娘炮——”
“陳幸,”林修承打斷他,他被陳幸手上的傷弄得心煩意亂,他對陳幸的關心早已超過自己的掌控,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麼愉快的認知,“我對你這些有的沒的不感興趣。我讓你做一個好房客,你最好也做一個好養子,安安靜靜地上學放學。我的耐心沒你想的那麼好,再這麼給我添麻煩,我不會再可憐你了。”
陳幸看他幾秒,無所謂地聳聳肩,道:“得了吧,還可憐我呢,不過把我當個好玩的小玩意兒,沒事兒逗弄逗弄。我原本以為你喜歡我這樣,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