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初有個習慣,可能是因為還沒有適應盲人的身份,即便他看不見,他也喜歡看著別人說話。而這樣的黑夜裡,他可以盡力假裝眼前的黑暗只是因為室內太封閉,並且沒有光源。
霍長治發出了疑問的單音,許初繼續說了下去:“你說的門口的方塊,是一個壓力傳感器,玄關的頂上還有探測裝置,你一站進門裡,程序就知道你不是霍久安了。雖然我不知道霍久安出了什麼事,可是他這是在坑你啊,霍哥哥。”
霍長治當然知道被霍久安算計了,現在想來,霍久安什麼信息都沒給他,唯一稱得上有良心的,就是叫他帶上設計圖再來。
忽然,霍長治感覺身邊的人動了動,有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許初冰冷的音質里透出些感同身受的勸慰:“霍久安就是這樣的。”
“我和他不熟。”霍長治坦白。
“那他會來嗎?”許初試探著問霍長治。
霍長治隔了一會兒才說:“不會。”
許初不再說話了,兩人平靜地呼吸著,各自想著事qíng,也不知是誰先睡著的。
11:00 p.m.
一夜無夢。
Day 2.
07:00 a.m.
霍長治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在自己親弟弟的chuáng上,和一個素未蒙面的失明人士躺在一起,卻睡了意外的一個好覺,直到不遠處規律的刀碰著砧板的聲音喚醒他。
chuáng的另外一頭已經空了,顯然,那位失明人士眼下正在廚房大顯身手。
霍長治揉著太陽xué走過去看,許初一邊切huáng瓜,還一邊在活動頭部,看得他膽戰心驚。
室內除了廚房,到處都是厚地毯,許初不知道霍長治來了,愉快地哼著歌,不見一點憂慮。
霍長治咳了一聲,許初停了手。
“我在做三明治,”他告訴霍長治,“我在冰箱裡摸到了吐司,廚房裡應該有吐司機,你找一下。”
聽霍長治不出聲,許初又說:“吐司機你也沒見過啊?霍哥哥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就是把吐司放進去加熱的——”
“我見過,”霍長治無奈地說,“你別切了,我來吧。”
他走過去,想要拿掉許初手裡的刀,許初不肯鬆手:“我不要再吃昨天那種面了,你自己都沒吃。”
“三明治我會做。”霍長治為自己辯解。
許初堅持自我,左手摸了一會兒,才摸到砧板上的兩個西紅柿拿起來,問霍長治:“幫我看哪個熟一點?”
霍長治看著對他來說沒有區別的兩個圓球,猶豫地指了一個:“這個?”
許初說:“你把這個拿走。”
霍長治拿走了,許初切起了霍長治拿剩那個。
在霍長治的添亂下,許初磕磕碰碰做好了幾個三明治,讓霍長治端出去。
“好吃嗎?”許初洗了手,走出廚房,明面上詢問霍長治實則自誇,“我上大學的時候,整個公寓的人都跪著求我做菜給他們吃,現在雖然看不見了,應該也比你做的面能入口吧。”
霍長治認識許初短短几個小時,就被迫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他自動屏蔽了許初對他昨晚煮的面的嘲諷,喝了一口水,才說:“上午還是看圖紙?”
許初自己吃了半個,才點頭:“先看書房。”
“我會告訴你哪張是書房的,別怕。”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吞下去,又補一句。
霍長治被許初氣得想笑:“圖紙上寫了。”
許初一縷頭髮掉下來,沾到了三明治的醬,他不知qíng,繼續吃,霍長治卻看不下去,讓許初別動,伸手把許初的頭髮從三明治上拿開,用濕巾幫他擦了擦,別在他的耳後,告訴他:“你真的該剪頭髮了。”
“霍久安把我關在這裡以後,我就沒有再理過發了。”許初吃完一個三明治,擦擦手,又用手比了比頭髮的長短。
霍長治問他:“你在這裡呆了多久?”
“我沒有記日子,三五個月?半年?”許初想著,道,“反正很久很久了。”
霍長治看著許初蒼白的膚色和泛青的血管,的確像是被困在室內不見光極久的人才會有的模樣,覺得許初有些可憐。
“我剛瞎的時候,霍久安來找我,帶我去醫院複查,”許初回憶,“那時我住在自己房子裡。有一天我說我想去學盲人推拿——”
霍長治聽到這四個字,一口水嗆在嗓子裡,咳了起來,許初不悅地對著霍久安的方向蹙起眉頭來:“好笑嗎?我一個瞎子,能gān什麼?”
“然後呢?”霍長治不是覺得好笑,只是無法想像許初用這麼冷又軟的一雙手去給人做盲人推拿的場景。
“然後他把我帶到這裡……”許初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qíng,他把餐盤一推,“你收拾。”
09:00 a.m.
霍長治洗碗洗的慢,折騰到了九點,才進書房。
許初說讓他在書房對照著圖紙,能說得更清楚一些,他就讓許初坐在霍久安的工作檯對面,而自己則坐在霍久安的工作位上。
霍久安的工作桌是一塊很寬大的白色木板,用四個圓柱形的桌腿撐起來,座位擺在桌子的左邊,放了兩個一體機,鍵盤邊還擺著一塊很大的數碼繪圖板。
另一邊應是用來做手繪的,現在空著,沒放什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