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賈環這一科都傻眼了。
很多人在咒罵崔連舉「欺師滅祖」,因為吳善中一致仕,他們這一科的人想要出頭,難度會極大了。
賈環等人卻發現,皇帝以崔連舉的「供詞」處置了吳善中,但卻沒有處置張庭瞻,很顯然,「朋黨」兩個字才是關鍵。
可他們沒人覺得張庭瞻是清白的。
按照誰獲益誰嫌疑最大的原則,張庭瞻就極有可能是那個「幕後黑手」。
可皇帝的決定已下,科舉舞弊案便到此結束。
一下放走兩個閣臣,就是平治皇帝也不敢這麼做。
吳善中卻看得開,他現在早早離開,不一定是壞事。
三月天,楊柳依依,戊午科的進士都來給自己的老師送行。
顧青鋒奮然道:「老師此番蒙冤而去,學生定要討一個公道回來。」
吳善中卻笑道:「萬里不必如此。老夫已經六十多了,也到了致仕的年紀。你們在京中,務必要謹言慎行。」
後一句卻是對著賈環和溫明遠說的。
這兩個學生,一個在修史,一個在教授皇子,前途均是不可限量。
賈環和溫明遠等人俱是躬身應是。
吳善中抬頭看了看天,對前來送行的眾人說道:「都回去吧!」
然後便上了馬車,對馬夫說道:「走吧。」
他沒有回頭看一看這京城。
沒有升到首輔,是他最大的遺憾,但當了首輔,就真的是好事麼?
張庭瞻此刻留在家中,還沒有去文淵閣當值。
吳善中今天就要離京,他忽然有些慌了。
少了這個最大的對手,他應該欣喜才是,可為什麼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崔連舉的供詞很能說明一些問題,若不是一下子動兩個閣臣影響太大,自己又是潛邸舊人,怕也是早早被打發走了吧。
但他又忽然警醒,皇帝並沒有放過自己,這個時候,他在咸靖皇帝的身上,看到了先皇的影子……
可咸靖皇帝卻似以前一樣,催促他趕緊回文淵閣理事。
空出來的工科給事中的位置,咸靖皇帝授意郭永懷,安排了翰林院的檢討徐孝豐——這是吳善中的學生。
徐孝豐在三年庶吉士之後,得以留在翰林院,因為他是三甲,授予了檢討的職位。這次一下子跳到了給事中的位置,權力實現了變現。
賈環等同年都起鬨要徐孝豐請酒。
剛處理完老師,又提拔了學生,這說明在皇帝心中,還是對吳善中有所虧欠的。
但這個時候的咸靖皇帝卻很是意興闌珊,原來皇帝就是幹這個的……
徐孝豐耐不住賈環等人的起鬨,便挑了個像樣的酒肆。
待一群人酒足飯飽,打著嗝出來的時候,見到一個騎士策馬飛奔在去皇城的大道上,舉著一個明黃色的包裹,大喊著:「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賈環的酒一下子就醒了,看來在東方,黃鳳閣已經與葛爾圖進行了一場「劃時代」的大戰。
眾人同年們都相互看看對方,終於馮邵澤開口了:「看來西北已定!」
賈環心有戚戚焉:「能安穩個幾十年了。」
西北,哈密。
黃鳳閣意氣風發地站在城頭,這座小城還是被他拿下了。
三萬枝火槍,再加上各種火炮,和葛爾圖打了三天三夜,雙方互有死傷。然而,到最後竟然又到了比拼國力的時候——准格爾沒有彈藥了。
黃鳳閣此戰擊斃萬餘人,擊傷不計其數。
葛爾圖見勢不妙,再次遁走,留下了哈密,和哈密城中的數萬兵馬。
雖然他逃了,但不經過二十年的積累,准格爾無法恢復元氣。
咸靖皇帝此刻的心情極好,黃鳳閣終於沒有辜負他。當然了,也有賈環的背書,若不然,他早就下旨申飭黃鳳閣避敵畏戰了。
想起來賈環,咸靖皇帝便又想起了吳善中。
這個閣臣,其實並沒有什麼錯,只是老老實實地背了一個鍋離開了。
雖然補償了他學生一個給事中,可咸靖皇帝卻還是覺得虧欠。
轉轉悠悠地,咸靖皇帝到了文淵閣,張庭瞻等四人俱在。
西北大捷,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以後西北可以安定許久了。
見著皇帝過來,不管是閣臣還是普通小吏都紛紛施禮。
「免禮,免禮!呵呵呵!」咸靖皇帝心情極好。
張庭瞻說道:「臣等正在擬定西北將士的封賞,皇上可要先過目一下?」
咸靖皇帝饒有興致地說道:「那就看一看。」
第一行就是黃鳳閣的名字,內閣給擬的是「伊州侯」。
伊州是哈密的舊稱,正是先唐的名號,現在被拿來直接用了。
看著這個封號,咸靖皇帝就想起了賈環從西北回來的話:「假若黃大將軍一戰下哈密,恐怕朝中會給大將軍封侯了。」
賈環的話沒說完,但咸靖皇帝卻是懂的,那個時候,肯定有人要出來摘桃子,而且理由會很充分——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等等各種。
而且當時他已經有絕了勛貴帶兵的念頭,一旦黃鳳閣封侯,那就得調回京中養老了,可西北畢竟沒有打完啊。
看著邊上的何奎,咸靖皇帝說道:「朕記得,賈環任期也滿三年了,對吧?」
何奎回道:「皇上記得半點不差。」
咸靖皇帝想了一下,說道:「這小子守孝了一年,耽擱了許多事情。正好國子監司業出缺了,讓他去兼管一下吧。」
張庭瞻聽到咸靖皇帝的話,陷入了一陣恍惚,這哪裡是咸靖皇帝啊,分明是平治皇帝附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