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澤的面色也跟著緩和。
那醫師做了一輩子的醫師,事兒經得多,觀他的神情,又見他身上穿著緋紅官袍,至少是個四品以上的大官,腦子裡已經腦補出那床上美貌的小娘子假孕訛上了眼前這個如同謫仙一般的大官,硬是要嫁給他,結果卻被拆穿的大戲來。
看來他是被小娘子哄著動了真情。
也難怪,小娘子生得這副模樣,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招架得住。
醫師一邊拔針一邊胡思亂想,又聽他吩咐:「勞煩醫師送些熱水來,叫人煮一杯紅棗茶來。多擱糖,我娘子嗜甜。」
醫師應了聲「是」,方退了出去。
待醫師走後,裴季澤吩咐裴少旻,「你回家一趟,叫文姑姑取乾淨的衾被來。」
裴少旻離開後不久,醫館的夥計端著一盆乾淨的熱水入與紅棗茶入內。
裴季澤打發了夥計,洗乾淨自己手上已經凝固的血漬,將床上像是睡熟的少女扶坐起來,低聲道:「此處已經沒有外人,殿下吃些茶暖暖身子。」
被人拆穿的謝柔嘉緩緩地睜開眼睛。
面色蒼白若雪的男人勺了紅棗茶送到她唇邊。
渾身發冷的謝柔嘉不敢再怠慢自己的身子,乖乖地張開嘴巴。
一盞紅棗茶吃完,涼浸浸的身子暖和起來的謝柔嘉重新躺回被窩裡。
她本以為對方必定要質問自己為何要撒謊,誰知等了許久也不曾等到動靜,忍不住偷偷地睜開眼睛覷他一眼,卻見坐在床頭的男人正垂睫望著她。
見她望來,立刻轉過臉看向窗外,下頜繃得很緊,喉結微微滾動。
謝柔嘉的眸光落在他洇紅的眼角上,不知怎的就想起他方才眼裡含著淚的模樣,心裡竟有些慌。
可這事兒本就是他不對!
若不是他以哥哥的安危威脅自己同他做一年的夫妻,自己又怎會出此下策。
她收回視線,背過身去。
許是失血過多,她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人已經躺在家裡的床上。
守在她身旁的文鳶見她醒來,鬆了口氣,服侍她用了粥水,又哄著她把藥吃了。
謝柔嘉有完藥,忍不住問:「裴季澤呢?」
文鳶道:「駙馬守了您一下午,方才安刺史有要事求見。駙馬,很不高興。」
面容蒼白的少女微微低下頭,再次想起那雙含淚的眼,輕咬著唇。
半晌,道:「他要生氣便生氣,與我何干。」
可不知為何,這話說得沒底氣得很。
文鳶正欲說話,外頭傳來敲門聲。
是裴季澤。
謝柔一見是他,立刻把自己埋進被窩裡。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亦在被窩裡躺下。
不過是背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