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停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揚起雪白的下巴,眯著眼睛看著陰沉沉的天,重複,「不用再找了。」
說完這句話,在眾人詫異的眼神里,抱著那柄未離過手的劍頭也不回地離去。
回到莊園後,謝柔嘉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任誰敲都不肯開門。
裴季澤匆匆趕來時,文鳶與黛黛忙迎上前去。
文鳶哽咽,「公主她怎麼都不肯出來。」
裴季澤繞到窗子,徒手將窗戶拆了,翻進屋子,卻見只著了裡衣,披頭散髮的女子抱膝坐在地板上,手裡捧著衛昭臨死前想要遞給她的錦盒。
裡頭擱著一朵風乾的鵝黃色蒲公英與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
上頭的血跡已經乾涸。
裴季澤走到她跟前,跪坐在她跟前,嗓音沙啞,「柔柔,你別這樣。」
手指血跡斑斑的少女輕聲道:「我從朔方回來的那日,他問我,能不能別走。我騙他說,我很快就回去,可我卻食言了。他沒生我的氣,我成婚時,還特地跑回來給我送嫁。後來我來江南,又哄他,等我在江南待滿一年,就同他去朔方。可後來我又反悔了。」
「他從前總說,無論我在何處,每一年他都會為我慶賀生辰,一直陪我到九十九。結果這一回,他卻食言了。」
「他今年剛滿二十一,還欠我七十八年。」
從今往後,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千里夜奔,只為對她說一句:妹妹,生辰快樂。
心裡疼到極致的少女用血跡斑斑的手指扣著地板,指尖從中斷裂,鮮血流得到處都是。
裴季澤想要為她包紮傷口,指尖才觸及她的手臂,就聽她尖叫一聲:「別髒了我的手!」
那雙潔白似玉的大手僵在半空。
她抬起泛紅的眼睛望著他,「其實前些日子我總是在想,我究竟能原諒你多少回。無論是你在我的及笄禮上拒婚,還是背著我偷偷養了一個女兒都好。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你再多哄哄我。我想,我總能原諒你。」
「總能原諒的。」
「阿昭那樣無辜可憐,小的時候旁人總欺負他,罵他是野種。好不容易長大,躲到沒人嫌棄他的朔方去,清靜的日子沒過幾年,如今,卻被我夫君殺了。」
「阿昭,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對他下此毒手?要他屍骨無存?」
「柔柔,真不是我,」雙眸通紅的男人哽著嗓子解釋,「我確實嫉妒柔柔待他好,更加不想柔柔同他離開,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
「你到了現在還在狡辯!」
謝柔嘉將一疊沾了血的書信遞到他面前,「那你如何解釋,我寫給阿昭的信出現在你的書房裡?你敢說你沒叫人攔截我的往來信件?」
不待他說話,她又將一張拓有裴氏家徽的紙遞到他面前,「你又如何解釋,死的那些人,除卻阿昭帶來的人以外,全部都是你私養的部曲?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我的確有叫人攔截過柔柔信件,可我事後又叫人將那些信件送去朔方。」他試圖握她的手,「那日我趕到懸崖,也遭到暗箭伏擊,部曲是為救我而死。柔柔,你信我,好不好?」
可這一回任憑他如何解釋,她只肯相信自己眼睛瞧見的,再也不肯信他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