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郎有一支走馬商隊,大約十三四個人,在北境與韃靼之間專干倒賣茶葉和藥品的買賣。
實際上,藥師郎乾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除了茶葉、玉器和秘藥,他還買賣奴隸。與人伢子不同,藥師郎有本地達官貴人作保,經由官府准許,是持「引」買|賣|人|口。他是那一類遊走於黑與白、官與民之間的江湖人。
中州官員每年都給像藥師郎這樣的人頒「引」,持「引」的商賈才被准許採買、銷售諸如茶葉、異邦奴隸這類稀缺貨品。
藥師郎這樣的人只認錢,只要金子付得足夠多,充當行腳夫這類的生意他也接。四郎通過松州的地痞流氓尹瓊與藥師郎搭上線,他們這次出關,就需藥師郎的商隊做嚮導。
四郎的手指拉扯帳簾,不讓帳子裡的景致露出一絲半點來,淡淡道:「知道了。」
藥師郎細眉細眼向下彎,「明日,太陽一露出山頭,咱們就啟程。你們年輕夫妻可不能貪睡,晚了,我可不等你們。」
納鞋老嫗湊過來,「她家小娘子有身孕吶,瞧那肚皮沒幾個月,走那麼長路,不穩當吧?最好雇輛車。」
藥師郎看一眼四郎,「不成,那條路過不了馬車。」
四郎道:「沒關係,我背著她。」
藥師郎眯起眼,越發顯得眼睛一條線,瞧了四郎半天,道:「真羨慕你。」
老嫗笑道:「你羨慕他?小娘子前世肯定是他冤家。這輩子討進門,不知伺候男人,反倒給她作牛作馬!」她哼一聲,低下頭穿線,「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連鍋粥都能燒糊,懷著身子,還纏著男人進屋。」
藥師郎皺眉,隨後搖頭笑笑,「你不懂,有那麼個人去疼去愛,是天底下一樁幸事。」
四郎低下頭,一聲不響進帳子,瞧見團團兒趴在草鋪上發呆,帳子透風,她顯然是聽到了。他小心翼翼給她掖平稻草上捲起的衣袍。
團團兒滾到他膝蓋邊,揚著頭,問:「你說,我是妖精嗎?」
四郎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慎重其事道:「我覺得你是。」
團團兒用拳頭砸他頭,「小狗崽子,找死!」
四郎握住她的手,「我看看,這次有沒有桂圓吃。」
團團兒撇撇嘴,瞪著他,「有空心湯圓吃,你要不要?」
四郎忍不住笑,「你怎麼知道我正想吃湯圓?」
團團兒算是自己撞上去的,只得把話憋回去,就當沒聽懂他的不老實。
四郎說:「你說的,對不相干的人要客客氣氣。」
團團兒滾到一邊,後腦勺對他,道:「後悔了。」
「明白了!」四郎突然彈起來,又要出去,被團團兒爬起來,拉住衣角,「去幹嘛?」
四郎道:「忘了討燙傷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