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麼得上虜瘡的,她算是知道了。
四郎把她放下,靠在柱子上,手從她脖子根抽開,「我去給你拿藥。」
團團兒沒回應,待他一走,就用食指指腹一寸寸抹自己的臉,坑坑窪窪,高的像連山,低的像溝壑,那些痘瘡還是軟的,包著膿水,「噗」一聲就戳開來,創口又辣又涼又疼。
然後,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哭得昏天黑地,連樑上的貓都被驚得豎起尾巴,炸起毛,跳起腳,「嗚嗚嗚嗚」一個勁亂罵。
四郎嚇了一大跳,手裡的湯藥撒了半碗,快步走過去,蹲下來,關切問:「李之寒,你怎麼了?」
團團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瞪著他,想強收住眼淚,身子卻一個勁抽,然後沒忍住,眼一閉,心一橫,哭得更大聲,雙手虛浮於兩頰上,就是無處安放。
所有人都在看她哭。
她哭得又凶又急,嗓子因為生病而沙糯。所有人都在想,她大概怕死,怕病治不好了。生病之人的悲觀情緒是會傳染的,有些心軟的婦人也開始悄悄抹眼淚,然後此起彼伏響起哭聲,最後一個個都在哀嚎。
四郎嚇得臉色蒼白。
書生放下勺子,走過來,伸出手,「姑娘,別緊張。你是突然覺得難受?我給你把把脈。」
團團兒只管抽噎,字是一個一個蹦出來的,「不—要。」
四郎黑眸沉沉,「李之寒,你把手伸出來。」
團團兒打著嗝,眼淚都快流幹了,「讓我——死了算了!」
書生皺一下眉,然後坐到地上,發出瞭然的笑,「我知道了。你是怕痘瘡留疤。我告訴你,只要細心擦藥,好生休養,有一半的人不會留疤。」他轉向四郎,「你娘子怕丑吶!我聽她哭聲比昨日聲大,按時吃藥,不會有什麼事。」
四郎愣了一下。
團團兒眼睜睜看四郎唇微微向上一抿。
狗男人!
她毀容了,他還有心思笑!
但她頂著一張水晶赤豆粽的臉還是有點慫,只在心裡暗暗罵幾聲。
四郎吹涼湯藥,餵她喝下去。
書生拍拍手,站起來,彈一彈袍子上的灰,「嚴公子,記得按時給你娘子吃藥。還有,你和你娘子沒有過所。這個藥堂是官府臨時支起來的。近來,也不知是什麼大人物丟了,查驗流民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他的手拍上四郎的肩膀,湊過來,小聲說,「我只是代為管事,不想弄出大麻煩。真要砸了這藥堂,你眼前這些可憐人都活不成。你不想你娘子有病無處醫,客死他鄉,他們也一樣,都是同樣的命,誰也不比誰高貴。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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