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克回身, 用身軀遮住之寒, 對林崢說:「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看來我們有得扯皮,還是明早進城詳談吧。」
林崢把算盤塞進衣襟, 看一眼地上燃盡的香, 叉出兩指,「二兩金,掛帳!」
之寒與嚴懷意擠在馬車裡過了一夜。
第二日辰時,城門大開,前來巡查的守將在城樓上遙遙一望, 隱約覺得底下馬上的男人似定州侯,他把脖子伸出去, 仔細打量一番,眼神突變,連滾帶爬從城樓上跑下來,操著韃靼口音的中州語,大聲道:「君侯!窩手下都是瞎仔……」
嚴克的身子在馬上顛,看也不看他,嘴角掛著淡笑,道:你訓兵訓得不錯,我給你升官。」
守城將士「嗯?」一聲,抬起頭,呆愣愣眨眼,盯著嚴克騎馬遠去的背影,拼命揚手,「君侯,歐叫王奔,記住咯!」
「啊!記住了!卷好鋪蓋,等我命令吧!」嚴克頭也不回,一樣大大咧咧朝身後揚手。
守門大將王奔抓抓後腦勺,心想,卷好鋪蓋是什麼意思,他中州的姥姥沒說啊……
嚴克與林崢一邊用飯一邊談事。
之寒安排好嚴懷意的住處,回到從前住過的屋子。
一進屋,她就被渾身掛滿糖霜的丹橘舉起來,連著下上顛三顛,放到地上,抱住,一個勁蹭臉,喊:「夫人,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她抽噠噠道,「我以為……我要被辭工了,嚇死我了!」
丹橘還是一如既往的實誠。
之寒喜歡。
之寒環顧四周,屋子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一塵不染。她的目光每掃過一個地方,就思考應該在這裡添置些什麼東西。她有飛鳥著地的踏實感,敢去規劃未來的人生了。她腦子裡回想起嚴克那句「回家說」,每想一次,心裡就暖一次。她有家了,有了即使在最苦難的時候也能彼此依靠彼此牽掛的親人。宮裡有那麼多的殿宇,那麼多的人,從未給她家的感覺。她像種子一樣,落根了。
之寒忍不住鼻子酸,落下淚來,她不慣哭,哭了也不出聲,倒是把眼睛越憋越紅。
丹橘手掌向上,用手接著淚,「夫人,你為什麼哭呀?哭得真好看,像珍珠珠子,我給你接著。」
之寒伸手。
丹橘立刻遞上手帕——棉布質地,洗得滿是皂角香。
之寒用清香的手絹擦眼角,手臂傳來被輕壓的觸感,有人橫臂將她攬在懷裡,嚴克的氣息壓來,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柔聲問:「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