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二將一串鑰匙放在林崢案上,「十一倉已經搬空了。交鑰匙。」
林崢輕「嗯」一聲, 一邊打算盤,一邊用手指將鑰匙撥回來, 隨手丟在腳邊的一個竹篾里,又把竹篾踢踢開,好讓腳能伸開,清玲玲一陣響,竹篾里堆滿了鑰匙。
右邊桌上的薛平心裡明白,城裡的粗米細米黑米白米大米小米全都快耗盡了,珍貴之材熬進薄得似湯水的粥里才能補氣抵餓。能救人性命就不算暴殄天物。
糧食——並不是薛平該憂心之事,他必須控制住虜疫在城中大肆殺人。他在白馬關外支藥堂這麼多年,對虜疫再熟悉不過,治病的方子是現成的,眼下是缺人手、缺藥材,還有就是敵寇眼皮子底下和瘟神搶時間。
正門前面也擱著一張桌子,沒有凳子,三個吏、四個兵站在案前低頭聽差。
之寒抬筆,將紙捏起來送到口邊吹乾墨,她用筆尖戳一戳紅衣吏,「你來,把這個交給道釋兩門威儀使,叮囑他們務必要做到我所寫的。」
三吏四兵同時抬頭,暗猜今日「觀音娘娘」又點到誰跑腿?
紅衣小吏見玉筆戳的是他,露出一個笑,小跑著過去,雙手捧過輕飄飄的紙,從門檻上跳過,風風火火去辦差了。
之寒對薛平道:「我把城內大小道觀和寺廟征為治疫之所。道士、女冠、和尚、比丘自有心善憫人的一眾,會願意收留病患,他們又大多會些簡單的醫術,後院也會自種藥草。但願能有些用。」她看向林崢,「剩餘的藥材還是要靠林公子想辦法了。」
林崢並不抬頭,連翻幾頁帳冊後,又「噼里啪啦」撥弄算珠,隨後,伸出一根手指,「在盤,等,一炷香。」
解決了人、所和藥的事,薛平算是鬆了半口氣,但一想到另一難題,他的眉頭仍是緊鎖。
之寒已有察覺,問:「薛先生,你還有什麼顧慮?」
薛平道:「虜疫是通過口涎、血液、汗液傳人。人死亦會傳疫。那些染病而亡的屍體必須立刻被燒焚。但中州之人向來講究入土為安,烈火灼燒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流民染病的也有不少人不願焚燒屍體的,更何況這定州城中有家有眷有親的百姓……」
之寒想了想,從鎮紙下抽出一張白紙,邊寫邊說:「死亡該哀悼,但不該是終點。死者大不敬前是生者性命之可貴。我會派官吏去遊說,如有必要——就派兵去鎮壓。」
薛平道:「你這麼做必遭百姓非議!」
之寒抬起頭,雙手攏一攏袖子,笑道:「先生,如果你是怕我這個君侯夫人遺臭萬年,那就多慮了。青史埋無名,筆官從不寫婦人嘉言善行,就算寫,此舉利在千秋,後世沉冤,後後世為我拂雪。我有什麼好怕的。」她自嘲一笑,「反正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名聲早就扣在我頭上了,望他們好好寫,把我寫得美一些。」她又輕嘆一口氣,「君侯好福氣,家有賢妻,宜家宜室,還給他背惡名。他——」
之寒在心中想,這個混蛋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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