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克朝之寒伸出手,「過來。」
之寒仍然低著頭,踱步過去,背對他,把手小心翼翼塞到他手心。
秋陽艷,秋風緊,秋寒從腳底起。
之寒的手寒得像塊冰。
嚴克把之寒端起來,讓她膝蓋跪在他大腿上,她還低著頭,他抵著她下巴,把眼眸撈起來,半哄半逼她從上而下俯視他,「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我想,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我向你說一句對不起。」
之寒輕輕「切」一聲,「你胡說什麼,和你有什麼相干?」
「對不起,沒能早一些遇上你。如果早一些遇見,我會努力不讓你經歷那些苦。」他膝蓋顛一顛,她身子就上下晃一晃,「對不起啊,李之寒,沒能幫到那個喜歡哭鼻子的小之寒。」
之寒做殊死抵抗:「我從來——不愛哭鼻子。」
「哦,知道了。」嚴克語氣輕飄飄,「和我一樣,喜歡把眼淚往肚子裡咽。這樣更不好,連哭沒都沒有聲音,多可憐,多無助,多委屈,多讓人——想哄一哄啊。」
嚴克的手掌托在之寒的臉邊,用握慣了劍鋒與筆鋒略顯粗糲的指腹摩挲她細細嫩嫩的皮膚。她的頭越垂越低,卻如同貓兒求撫摸般迎著他的手,縱使額發遮著,兩滴淚滴到了他脖子。
一滴——
兩滴——
冰冰涼涼,沒入他脖子根深處。
她曾說她這輩子已經長出利爪和豐羽,不需要別人護佑。可有人依靠的感覺真好啊。
之寒坐下,把身子縮起來,把頭靠在他肩上,帶著鼻音說:「這話我只說一次。舊夢已逝,得遇少年郎,我很開心。」
「有句話我也說一次。」
「總覺得……你又要使壞。」
「往事歷歷在目,得見女嬌娥,多謝你踹我的臉。」
「……」
「如何?」
煞風景這種事情少年時的嚴克經常干。
她以前總生氣,因為他管不住自己的一張嘴。
之寒的拳頭緊了,露出如貓般的嘶吼:「嚴!止!厭!」
嚴克爽朗大笑,他一笑,胸口震動起來。
她把淚都揩在他衣襟上,感受著這令人心安的震動,輕輕地、悠長地,久違地喚了一聲:「小狗崽子——」
元狩四年,隆冬,瑞雪紛飛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