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輕笑了起來,抓過酒罈,重又滿飲了一口。重重疊疊的衣袍下,蠱蟲悄悄從掌心爬出,順著緊貼的身體,鑽進細窄的脈搏,帶起微小的痛意。
刀客盤算的極好,卻不料魏觀在宮中常年與這些物事打交道,遠比她想的更為敏銳。蠱蟲入體,不過一息他便清明起來,轉瞬辨明了因由。
「滾!把蟲子拿出去!誰准許你用這法子的?!這毒在我身上十來年了,不用你胡亂操心,逞這樣的本事!」
驚怕如洪水一般滔天而來,將他扑打在浪潮里,他慣不會好言好語,一開口便似不知好歹的恨與怒。
情字極時總如此,烈火灼心,怕是真,恨也是真……他想要刀客愛他,卻絕不願她如此……
她是浩蕩長風啊……是明耀的熾金辰光,是萬千話本說書人願講來萬萬遍的好夢,是永遠的明澈的雙眼,膽大妄為、快意江湖,欲與天公相比高。
而他是水下腐爛的荇藻,是溺水的惡獸,緊拽著她漫不經心垂下的細草莖,怕她離去,更怕折損她的鋒芒……
他從前聽人講……買金買玉從不敢買好物,只有那些有瑕疵,方覺留得住,他那時嗤之以鼻,到今日方知不假……
便此無用一身,唯有些粉紅皮囊,破銅爛錢。雖是步步緊逼,步步算計,又如何留住她……
魏觀攥緊手,只覺得胸腔間有一種欲嘔的苦意……氣血逆沖而上,他推開刀客的手,伏在榻邊,連連嗆咳著……
堆疊的酒罈摔落而下,驟然濃烈的酒香里,噼里啪啦一地碎裂。刀客抬手封住魏觀的氣海,不管他的推拒,制住他的雙手,拭了拭他唇角的血。
他的路行的太窄,沒給旁人留餘地,也沒給自己留餘地……打京城至今,他從來緊繃著一根弦,動輒有斷裂之患,刀客看的分明。
「阿觀,我行事如此,你不需太過掛懷」,她開口言聲,仍存著疏闊一身的笑意,仍是那副見過大江大河、百樣世人的寬容,也仿佛世人皆不在其中。
魏觀恨意更勝,怨懟、羞怒、恨惱一齊俱來,他掙扎不開,便直刺刺的盯著刀客,像是想要撕下一塊肉來。
「你瞧,我這樣說,你更不開心了……」
刀客笑嘆了一聲,捻了捻他的髮絲,讓人辨不出前一句的真假。
她半蹲下來,拽起魏觀的手,親了親他沾血的指尖,「當然,若不是你,我也未必會去尋個這樣的蠱蟲來,苦樂同擔,你身我身,有點像比目並蒂之類的,聽起來也挺好的,是不是?」
「你別瞪我了,再瞪就不好看了」,刀客又笑了笑,伸指抵在他唇上,堵住將要出口的惡言。
「阿觀……你從京城來此,與今日之事,其實也沒個不同。你是如此,我也亦然。我很喜歡,或者說這兩件事,都讓我很是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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