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紓不忙著安撫沈錚,站在一旁看著。
幾個侍女又以極輕緩的動作為沈錚上起藥來。他似是痛到了極致,痛的再難忍受,青筋崩起、冷汗淋淋,將自己的唇咬出了血。
「行了,停手吧。」秦紓一聲吩咐,幾個侍女也忙停下了手中動作,都不由鬆了口氣。
「是鬱症?」秦紓看向老太醫。
老太醫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手下動作不停的開著方子。
太多人留在這裡也無用。秦紓揮了揮手,讓那幾個侍女們退了下去。她走上前,半跪在榻上,試探的碰向沈錚的身體。
沈錚又是一抖,倉皇的抬起頭來。看到是她,忽而哽咽一聲,像只雛鳥似的投進了她懷裡。小聲的倒著氣,發出哀哀切切的聲音。
秦紓攬住他,輕輕撫著他乾枯的長髮,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遞給一旁玉釧兒。
「給曹大人送張拜貼,問他能否賞光見上一面,我想……再探探這幾個月他在宮中的情形。」
為把這沈大人撈出來都花了多少金銀了,那錢流水一樣的出去,賺起來卻難。
玉釧兒心疼自己小姐,忍不住多嘴:「那管事的不都說了麼,里面日子苦,便是失了神智也是常有的。再探,也不過是這些話……」
秦紓垂眼看向懷裡的男人。他像是丟失了魂魄,不去聽那些話,也什麼都聽不懂。
可秦紓記得他原本是什麼模樣,也知道他平日裡看著嬌氣,心志卻堅。「若僅是身上的苦難,他絕不至如此。」
她又開口,神情雖淡,話中含義卻很是堅定。「他成了這般模樣,我總得為他討個說法。」
第48章
父親為她取名為紓, 或許她當真有逢凶化吉的運氣……
建安五年。
沈錚立在院子裡,看著空中飄蕩的彩紗,像蟬翼、魚尾一般細膩輕薄。綺紅、柔紫, 色澤如同傍晚的雲霓, 瑰麗而旖旎。
民間的技藝已如此精妙,沈錚覺得讚嘆, 便也開口讚嘆。「一直聽聞秦氏彩紗名滿江南, 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紓笑了笑, 靠在織機上,帶著點自嘲的意味。「名不虛傳有什麼用,還不是堆在這裡賣不出去。」
她家裡是做西洋生意的, 前不久父親遭了海難沒有回來。還來不及治喪,官府便收回了出海的公憑。
只剩得這些料子, 不是民間不許穿的顏色,便是西洋花樣, 畫著光著身子天使聖童。若尋不到出路, 放上一兩年顏色暗淡,只怕秦家的境況也要一年不如一年……
卻不知這位大人不請自來, 有何見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