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塞三湘接, 荊門九派通。荊楚大地人傑地靈,自古以來都是個好地方。亭台樓閣邊緩緩的江水仿佛要流到天地之外去,不時有舲船彩舫行過,山色縹緲懸浮在遠處。
宣和十年的暮春, 儘管京城已經鬧翻了天, 此處卻仍是一片優哉游哉, 天高皇帝遠,也許只在茶樓酒肆閒談中才能窺見一二的腥風血雨。
「哎呦,你說這廢太子糊塗不糊塗?咱爺倆兒手足之交,老夫我就也不忌諱什麼了,說句大逆不道的, 聖上這兩年龍體每況日下, 據說如今連按時上朝都難為了, 這……左右都是早晚的事, 廢太子他急個什麼勁?我那連襟的侄子有個同年上月剛從京城調任回來, 提起年初太和殿那場宮變還是心有餘悸, 說那一晚的血啊跟小河似的流不完,都快把玉台階給全染紅嘍!」
茶樓角落, 一個白髮布衣的老爺子正在和對面的中年男子說話, 神態誇張, 褶子都擠到了一處。他顧忌著議論的內容是皇家之事, 刻意壓低了聲音,蒼老的音色更加沙啞,灰白鬍子隨之抖動。
宮廷政變、皇家密辛, 隨便一個詞拿出來都能給後世搭出一個戲台子。儘管朝廷明令禁止平民百姓擅自議論, 可這樣大的事, 江陵又與京畿隔得遠, 自會有人悄悄議論。
端坐中央的說書人驚堂木一拍,講的是那《桃園結義》戲碼,說書聲抑揚頓挫,蓋過二人零碎的交談。
「陳兄此言差矣,我瞧著也不全是廢太子的籌劃。聽說廢太子今年也就十歲,哪裡會有這般謀逆之心和豹子膽?十有八|九是他母家見四皇子腿治好了,生怕有何差錯變故,等不了了,與禁衛軍副統領裡應外合便想逼著聖上退位。可惜了那廢太子,才住兩年東宮就……」中年男子還不知廢太子池奕烺如今的下場,便停了嘴。
只不過自古謀逆是大罪,何況還是皇帝的親兒子逼宮,又怎會得以善終?
老爺子摸著鬍子感慨:「有何可惜?你說話可長點心。若不是右相察覺得早,怕是真要給那群|奸佞得逞嘍。原以為右相也是見風使舵之輩,如今看來,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還是淺薄無比,右相確有一番清正忠君在身。這京城的棋盤指定又要來一遭翻天覆地了。」
中年男子正想問他口中的「又」是個什麼意思,旋即意識到友人說的是前年二皇子宮裡爆出的巫蠱大案。眼神一變,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這兩年京城的大事好似都湊巧趕在了一塊兒,咱們遠在江陵還能源源不斷聽到洛邑的音訊,那京城的官老爺們心裡還不得每日都七上八下?生怕下一個掉腦袋的就是自個兒。」
「隱患大,可機緣更大,哪日遇上貴人沒準兒就飛黃騰達了。你若是在窮鄉僻壤之地,種一輩子田也出不去。」老爺子覷他一眼,拍拍自己大腿嘆了口氣,「四皇子那雙腿廢了多年還能治好,老夫我就踅摸著何時能遇上個游醫方士,把這跛足掰過來。」
「城門口上回貼的告示陳兄應當還沒看過吧?」中年男子給自己斟了一杯清茶,賣著關子。
「怎的,老夫錯過了什麼要緊事嗎?」
中年男子淡笑,遙遙朝著窗外京城的方向拱了個手,「確實是昭告天下的大事,陳兄方才口中的四殿下啊,如今已經要稱作太子殿下了……」
竹葉木窗外天光雲影徘徊,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在精緻典雅的畫舫。
畫舫看著不大,內里卻別有一番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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