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騎聽來微微一愣,想到李肅一事,不免是嘿然一笑,只道是誰人,也沒有多想,便即傳話放來人進帳。來人倒是條五大三粗的漢子,且看他滿身帶血,面目剛毅,比起李肅來讓他看得舒服多了。只他左看右看,實在認他不出,便將脖子一硬,伸長臉問他:「你這廝又是何人,你剛才讓外人指名道姓的要求找我,難道是認得本大頭領,可本大頭領為何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你卻說來,讓本大頭領好好想想,看看能否記起你來,但若要敢欺騙本大頭領,本大頭領定叫你好看!」
那人聽來,倒也不慌不忙,向著李肅說道:「天王寨張大頭領名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便是我老徐……呵呵,便是我滎陽徐榮也是在弘農一帶常聞張大頭領你的大名……」
張白騎聽他如此一說,不覺是渾身一震,精神倍爽,對他的敵意也是消除了一半,又聽他自報姓名,想了一想,不覺一愣:「哦,你就是當年虎牢關前與呂溫侯一起敵殺關東協軍,後又設計兵敗曹操曹孟德的那位滎陽太守徐榮?」
徐榮點了點頭,向他說道:「不才正是在下!只是逆賊董卓既已伏誅,榮也已經歸順於朝廷,當年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榮今日來,正是欣聞數日前,曾有一夥西涼賊寇殺上天王寨,為一位河北將領姓陳名諾者聯合大頭領所擊潰,不知這位陳諾陳將軍目下可還在大頭領帳下,徐某……」
張白騎聽了半天,也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人跟李肅一個樣兒,都是藉口認識他然後搭線去攀陳諾。他臉上笑容頓時一窒,老臉憋出一坨紅色來,很是不爽的大手一揮,說道:「陳將軍乃河北上將,新近晉封為河南尹,總督洛陽以東,陳留、潁川以西各家兵馬,又爵在陳國亭侯,乃是朝廷新貴,不是你這小小太守說見就能見的……」
「這個……」
徐榮眼睛一轉,估摸著應該是缺少買路錢,連忙走上前去,手上連連遞給他幾塊蹄金,估摸也有個數斤的樣子。那張白騎一看,也是微微一楞,眉頭跟著一起,想了一想,倒也不說什麼,兜手就接過來,反正是來了多少就接了多少。那徐榮連連塞了幾塊金子給他,把帶的都塞沒了,方才退後一步向著張白騎打著哈哈,擠出一個笑臉,無非是希望他收了東西行行方便。只那張白騎卻是將蹄金都擺在了木案上,仔細掃了一眼,嘖嘖了兩聲,方才是叫了帳外人,將這蹄金都拿走,說是送給陳諾。
徐榮以為張白騎這麼做大概是要引他見陳諾了,只那張白騎自始至終只是閉口不說,好像這件事情就這麼完了,跟他全沒有了干係。倒是他隨口吩咐了帳外人一聲,叫下去準備了幾罈子水酒端了上來,擺在了帳下,方才讓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了他兩個。
那徐榮渾身浴血,身上多處傷口,有的傷口還沒好得利索,甚至有的還是新傷冒著血漬,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隻血塔。他站在那裡見張白騎忙活了半天就是不將他引見給陳諾,心裡便著了急,只他到底還是沉住了氣,一直沒有開口。見那酒罈子就擺在面前,他身子也是不動,將著眼睛瞅向他,要看他幾個意思。
果然,那張白騎大手一端,向著徐榮說道:「俗話說得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徐太守你剛才拿給我的金子我也估摸了一下,少說有個七八斤啊。嘿嘿,那可是七八十萬錢啊!嘖嘖,說起來徐太守你這個賄金,可當真是不少呢。只可惜啊,我這人從來不好這些,想想拿給陳將軍,陳將軍大概也是不肯收的吧?只是我想著陳將軍最近擴充了一支黑甲軍,正需要錢財整飭,雖然這七八十萬錢拿進去算不得什麼,但也好歹是杯水車薪,若勝於無不是?」
「再說了,徐太守你既然有這個心意,我卻是不好代陳將軍推脫不是,我想想也就替陳將軍權且收下了,這裡我也代陳將軍謝過徐太守你一聲。只是,說起來徐太守你要見陳將軍,並非是本大頭領要有意為難太守你,實在是我這人從來就貪這杯中之物,今兒難得遇到像太守你這樣的大人物,我可不好意思隨便放過。怎麼樣,徐太守,可否賞個臉,陪我喝個兩盞?」
張白騎說著,眼睛一翻,氣勢深沉的坐在那裡,嘴角含著笑,嘖嘖的看著他。
那徐榮聽他前後一說,原來是人家賄金收下了,卻仍是不辦事兒,還要以水酒來難為他,這卻讓他心裡有了一絲的憤怒。不過,一想到莽撞行事只怕會誤了大事,便也只能是將氣往肚子裡咽下。他這裡哼也不哼一聲,伸手抓起面前十斤重的酒罈子,拍開封泥,也不用盞,嘴巴對上壇口,張開喉嚨,咕咚咕咚的便將著酒水往著肚子裡呱呱的鯨吞下去,一口氣直差不多喝下去了小罈子的酒。
那張白騎草莽出身,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這樣胡吃海喝之輩,此時見他酒水喝得豪爽,他也是眼睛一亮,心裡高興,豪氣跟著上來,不由是呼呼一陣大笑,抓起自己案前同等斤兩的水酒,抓破封泥,嘴巴貼上壇檐,同樣咕咕的喝了起來。
一霎時間,帳內誰也不做聲,只聞那酒水經喉入肚咕咕炸響如沸,相互激盪撞擊著,有如流水蜿蜒,好不酣暢淋漓,叮咚碎響。那徐榮一罈子酒先下了肚,倒也沒有看出什麼不適,放下手中空壇,又即舉步去拿另一罈子酒。若說不適,不過是腳步稍稍沉了些,下步重了些,踩得腳下的土質都輕微打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