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當日李肅與呂布見面時,因為無意間說漏了嘴,指桑罵槐的指斥到了呂布的痛癢之處,差點為呂布一氣之下給殺了。不過,最終呂布還是忍住了,留下了李肅一條命。只是也不知是何人,將這件事情傳了出去,以至以訛傳訛,傳差了,才有了李肅被呂布殺了的傳聞傳了出來。而這之後,李肅被單獨安排在一間帳篷里休息,晚上又被胡赤兒給請了去,美其名曰為其壓驚。
李肅倒是很給胡赤兒的面子,沒有推辭,便即入了胡赤兒大帳。李肅見到胡赤兒別的話沒有說,倒是開口就提起了曹陽亭之事:「胡將軍當日也忒不厚道了吧,如何將我一個醉酒之人就留在了那裡,自己卻跑了回來?將軍這麼做,實在是有欠考慮啊。」
昔日李肅從長安一路而來,止於曹陽亭。時牛輔因為不知朝廷來的本意,故而讓胡赤兒單獨來見李肅,兩人聚飲於曹陽亭。胡赤兒有意要從李肅口裡套聽消息,不免要用些好話來下酒,而李肅在胡赤兒的糖衣炮彈之下漸漸失去警覺,不覺多喝了幾盞,倒是醉了。等到李肅醒來時,不見胡赤兒,叫來部下,這才從部下口裡知道胡赤兒早是連夜走了。這件事情李肅一直耿耿於懷,見到胡赤兒又即想了起來,不免要斥責幾句。不過,他們之間誰心裡也不糊塗,丟沒丟下人是其次,最關鍵的卻是李肅酒後將不該說的說了,而胡赤兒則把不該聽的聽了,是以李肅對胡赤兒甚是忌憚。
胡赤兒見到李肅一上來就翻舊帳,倒是一點也不糊塗,哈哈一笑,說道:「昔日之事是某做的有些欠缺,現在想起來甚是後悔啊,否則何以今日會連夜設下酒宴款待將軍,為的便是與將軍你壓驚、賠罪啊。將軍大人大量,還請不要責罪則個,畢竟你我從此在呂溫侯帳下效力,卻是不要生了嫌隙才是。來,我敬將軍一盞!」
胡赤兒說著,親自捧了一盞水酒向李肅敬來。李肅未動,胡赤兒先喝了。
李肅鼻子一哼,說道:「你這賣主求榮之輩,有何面目在溫侯帳下久待,某才不屑與你為伍!知趣點,你還是早早滾遠些,消失在某面前,否則某定不饒你!」
想來,李肅此來,身為正使,為的就是宣朝廷旨意,解散西涼人。然而,卻因為他自己在酒席上一個不慎,把朝廷意思稍稍透露給了胡赤兒,這才釀成了後來的禍事。而李肅,到手的功勞不但因此泡湯,且還連累性命差點給弄丟。只他也不自省,倒是把責任全都推給了胡赤兒,對胡赤兒是恨恨不能平。再一想,若是今後還要跟胡赤兒這大仇人同處一帳,心裡自不免要火起,便是乾脆道明,想要胡赤兒知難而退。
胡赤兒請李肅來,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李肅目下畢竟是朝廷的紅人,而他不過是李肅口中的『賣主求榮』之輩,因為殺了牛輔這才投入呂布軍中的,便是他自己也明白這種投效多少讓他人不恥,是以心裡很是不安。他這次設宴邀請李肅,便是想要藉此機會化解他們以前的誤會,讓兩家修好。然而,他本不是好脾氣,眼看著熱臉貼了冷屁股,心下很是不爽,當即是鼻子一哼,冷聲笑道:「李都尉,你這又是何必,如何非要把事情都做絕呢,話說出來可是要事先掂量掂量的,可不能全憑義氣。我殺牛輔不假,可牛輔乃朝廷罪人,難道我便殺不得?再說了,就算我胡赤兒以前再混蛋,難道朝廷便不能給人將功贖罪的機會麼?倒是李都尉,你那點好事情,可莫要放走了風聲,被溫侯聽到……」
胡赤兒說完,對著他喋喋的怪笑著,斜眼看著他。
倒是李肅,他這次過來本是打算責問胡赤兒幾句的,好出出胸口裡的那口惡氣,讓胡赤兒自己知道錯了。他既然有了這個心思,自然也就沒耐性跟他再做理論。那前面幾句話聽來,他李肅鳥也不鳥,連連冷哼幾聲。不過,當聽了胡赤兒後面那句,便是不由身體一震,喉嚨里聲音跟著一顫,問道:「你,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胡赤兒像是吃定了他,聽他來問,反而是不徐不疾的連連冷笑三聲,又即說道:「什麼意思?難道李都尉大人你還要我來說清楚嗎?想來當日李都尉跟我透露的可不止朝廷的事吧,好像多多少少還有一點別的哦。怎麼,李都尉你是想不起來了,想要我來提醒你兩句嗎?」
胡赤兒的話如重錘,望著李肅胸口猛然擊下。
李肅臉色一變,心裡也立即打起了鼓來。
當時雖然是醉酒不省人事,可醒來後,他李肅可是將醉酒後的話記的一清二楚,這才因為胡赤兒的走而憤怒不已。便是今日來,他也是有要試探他的意思,看胡赤兒能否記得這件事情,或者說藉此證實證實自己當日醉酒後是不是真的說了那些糊塗話。眼下,胡赤兒將這話明顯的都抖露了出來,李肅便是再鎮定,也已經起了驚恐之狀。
李肅胸口急喘,臉上神色連連作變,尚未反應過來,倒是胡赤兒眼見說中了李肅的心思,便是心有得意。胡赤兒看了李肅一眼,冷聲笑道:「李都尉,記得當時你可親口跟我說,說道那李儒之妻董氏是如何如何的細皮嫩肉,下處是如何如何的銷人魂魄。哈哈,這件事情我可都沒有忘記,想必李都尉你也不會忘記吧?只是說起來,既然那逆賊董卓已然伏誅,便連逆賊的女婿也給剁了,那是不是說,逆賊的女兒就更加不能放過了?而李都尉你,居然收留了董逆的女兒,不知是何意?是欲與朝廷作對呢,還是準備跟呂溫侯作對?哈哈,李都尉你別衝動,想來我沒有記錯的話,好像當初逆賊董卓的女婿可是呂布所殺,而他的女兒董氏偏偏為李都尉你給匿藏了起來。我不知道,李都尉你這麼做,是留著準備自己享樂呢,還是準備將來用來對付溫侯呢?」
「你胡說!」
提到呂布,李肅全身都抖動起來。要知道,他此刻可是身在呂布帳下,生死幾乎為呂布所掌控。本來,在西涼人一事上呂布就惱了他,只是暫時沒有動他,而如今,如再因為董氏女一事鬧將起來,只怕呂布一個惱怒就要將他砍殺當地了。想來當時他留下董氏女,目前卻也很是單純,不過是欲為閨房之樂,只是沒有想到此事不甚泄露出去,倒成了定時炸.彈,這對李肅來說自然是內心駭然。
胡赤兒話一出,眼看著李肅全身都抖動起來,知道是說到了心坎上,直擊了對方的要害,便是內心竊喜。他哈哈一笑,伸出手來,將李肅雙臂按住,說道:「當然了,這件事情以我來看,李都尉當時留下董氏女不過為閨房之樂,自不會想用她來對付呂溫侯的。李都尉,你說我說得對嗎?」
「對……哦對!」
事到如今,李肅也只能是點頭承認。那胡赤兒看來,又是哈哈一笑,端起酒盞來,說道:「將軍,某今後在溫侯帳下還需將軍你多多提點提點才是。」「不敢!不敢!」李肅呆愣愣的抓起酒盞來,一口將盞中水酒給喝盡了,心裡卻很是不是滋味。胡赤兒不管,也當做沒有看見,只知道如今李肅被他捆綁在了自己同一條繩子上,不但性命可保,且富貴當無虞,便是露出了一個陰森森的笑,慶幸計謀得逞。
回了大帳,李肅是越想越受氣,沒想到赴一次宴卻吃出了一顆炸彈。然而,如今自己的把柄都在胡赤兒手中,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左右一想,叫來心腹,吩咐道:「明日大軍出發時,你可混出隊伍自回長安。回長安後可如此如此……」
「嗤!」
李肅以手做刀,在脖子前一抹。那人見了,也即明白過來,趕緊是應諾一聲,轉身走了出去。這一夜沒事。等到第二天,呂布這邊因為在弘農駐軍多時,而傳聞西涼張繡也已經跟王方、李蒙等會合在了一起,形勢遽然緊張起來,呂布不敢再多呆,便即收拾了行裝,拔營起兵,望著西面走去。半道上,倒是被張遼一支人馬給攆上,呂布自然是高興不已。
說起來,張遼帶兵而來,原本是準備干一番大事的,不想因為一場糊塗的遭遇戰,讓他損兵折將在先。而接著,他又被匈奴人的亂兵給追殺上,要不是陳諾誤打誤撞將他救了出來,不然早做了匈奴亂兵的刀下鬼。當晚上,因為天黑,暫時止歇於陳諾一處,本想著第二天再辭別陳諾等人的,不道半夜裡他們又被一夥從天王寨方向跑來的匈奴流寇給衝散,一路逃竄了出來。
本來,經過先前幾場戰鬥下來,能夠緊跟在張遼身後的人馬就已經很少了,如今又被匈奴流寇這麼一陣稀里糊塗的衝撞,各人自顧逃命,跟隨張遼的不過爾爾之輩。張遼是無力再回去跟陳諾作別了,倒是是時聽說呂布等就駐軍在弘農,他便帶著餘下的人馬一路跑了來。只是因為他們晚了一步,倒是讓呂布給先走了。張遼這邊自然不會氣餒,加快了腳程,最後倒也跟了上來。
張遼見了呂布,自不免要向呂布討罪,呂布卻是沒有心思責備於他,赦免了他。雖然呂布到現在也沒有特別的看重張遼,但現在畢竟是關鍵時期,他有用到張遼的地方,卻是不好責備於他,最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在眾將面前罵了他兩句罷了。張遼倒是虛心接受,沒有一句反駁之語。不過,他在帳下受訓時,突然看到呂布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面孔,不知為何,看到那人時,他心下很是不喜,不覺皺了皺眉,倒也一句話沒有多說。他這一舉動,倒是被有心的李肅看在了眼裡,眼睛一轉,心下一笑。
等到了晚上止營時,李肅倒是巴巴的到了張遼帳中,與張遼見了。
張遼先前沒有注意李肅,此時見到他,便是心下猶疑,出口說道:「聽外間傳言溫侯已斬殺了李將軍,倒是不想李將軍你還好端端的在這裡喘著氣,可見外間傳言不可信。」李肅與呂布這個老鄉因為西涼一事鬧翻,以至於傳出他被呂布斬殺一事,李肅他自己卻也是有所耳聞的。此時他聽張遼提起,說道:「當然不可信,否則我焉能在此與文遠相見?這些言語,只不過是有些人想要挑撥我跟溫侯之間的關係,這才傳出去的,文遠你不必當做一回事情,聽聽也就罷了。不過,我與溫侯的關係不恰,卻也是事實。」
李肅說著,當著張遼的面長嘆了一口氣。
張遼聽來,不覺吃疑了一聲,說道:「難道溫侯因為西涼一事,還在生李將軍你的氣?」
李肅搖頭道:「西涼一事卻是肅辦得不妥,溫侯責備是應該是。只是……只是可惱的是,這外人為了取信於溫侯,便是顛倒黑白,在溫侯面前進讒言,欲要構陷於我。只怕,只怕先前傳聞溫侯斬殺肅一事也是此人傳出去的吧?還有,文遠你這次回來,損失了數百的并州狼騎,雖然溫侯寬宏大量暫時不與文遠你計較,但文遠你卻不可大意,還要小心外人構言……」
李肅後面幾句話故意放低聲調,像是對張遼密語,張遼聽來,眉頭微微一起,說道:「這件事情溫侯都說不再計較,便是他人焉敢進此讒言?」他卻是聽不得這種調調,也不管李肅是否好意,只不想去聽,也不想追問。不過,他眼帘一低,隨即想到今日呂布帳下多出的那張新面孔,便是心中一動。當時張遼也只把他那張狡黠的面孔看在眼裡,心裡就是不喜,只一時也不好去問。張遼此時想到,便即問出:「李將軍,最近溫侯身邊是不是多了些新人?」
李肅一笑,自然明白他所指,立馬說道:「說起此人來,文遠你之前便是沒有見過卻也應該聽說過的,當不陌生。」「哦?」張遼身子一動,好奇的問道:「此人是誰?我曾聽過?」李肅一笑,點頭道:「此人不是別人,正乃逆賊牛輔心腹~~胡赤兒!」
「胡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