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立即呵斥一聲,說道:「我既已答應放這位壯士走,典君不可刁難。」「這……」典韋瞪視了那人一眼,往後退了一步。那人也不說話,抬起腿來,徑直往前面就去。陳諾返身過來:「且慢!壯士還沒有告訴某尊姓大名。」
「孔慈!」
丟下這句,那人更無二話,望著東門外就走。典韋默念兩句,向陳諾問道:「主公,你見多識廣,這孔慈又是何人?」陳諾淡淡一笑,丟下兩個字:「假的!」心裡同時一笑:「孔慈,孔慈!有意思!他此來為報孔融之恩,便將自己姓化為孔,至於名,倒是沒有變,有意思。」典韋看著陳諾就要上馬走了,愣了半天,方才追上陳諾,與陳諾道:「這個,主公,難道真的要放過那小子嗎?」
陳諾笑道:「那能怎麼辦?典君雖厲害,可到底百個回合之內並沒能將他留下,而我又怕你二人任意一人會傷著對方,只能是叫你們住手了,任他去了。」左右人聽來,都是暗暗嘆服:「將軍如此愛才,真是世所罕見!」陳諾心裡同時說道:「太史子義啊太史子義,我放你走,其實也是跟你賭,我要讓你心服口服的來找我!」
太史慈,表字子義,如今已在劉備帳下。
此地是濟南國東平陵,去齊國不遠。太史慈也是半路上追上劉備的。
如今的劉備,殘部加起來不足千人,皆都一個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像是餓了幾天的肚子。
劉備看到太史慈,也是微微一愣,立即說道:「備不小心將高唐丟給了陳諾賊子,還擔心子義你落入賊手。哎呀,如今看到子義來,備是衷心歡喜啊。」心裡卻是嘀咕起來,「本以為這廝已經死在高唐了,如此也就可以趁機將發兵救北海一事推脫掉,可誰知這廝福大命大,居然沒有死!如今老子都混成這樣了,這廝還是不放過老子,老子……老子……」
太史慈拱手道:「北海被圍已經一月將近了,不知劉府君你準備得如何了,可否隨我一同帶兵去北海,救……」
「你這廝是真不知事還是假不知事,如今我大哥都混成這個慘樣了,都要去投靠齊國田楷了,你如何還揪著不放,是何道理?」張飛首先跳了出來,哇哇的叫著。劉備故意讓他叫完,方才出來呵斥張飛:「三弟恁的不知事,如何跟子義這般說話?子義此來好歹代表的是孔北海,你對他無禮,便是對孔北海無禮,將來說出去豈不要罵你小子不知事!」當即向太史慈賠起罪來。
說起來,劉備眼前的慘況太史慈也不是沒有看見,其實在跟劉備說話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犯起了嘀咕,猶豫不決。只是,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如今眼看兜了一圈,要是再不能勸動劉備,只怕就要來不及了。他想了一想,又道:「非是子義不是識趣之人,在此情況下還要逼問劉府君你。只是,只是此事實在相關恩人性命,不得不從權行事,希望劉府君能夠給個準話。」
劉備眼睛一轉,說道:「這樣吧,此事我劉備既然答應了,便是一定要辦到的,不如你先隨我去齊國,等見了田刺史,我們再商議如何?」太史慈腦子裡立即想起了陳諾臨走前曾跟他說過,說對於此事,他劉備多半會用『拖字訣』。當時他不信,此時不由動疑了:「難道,這就是劉備的『拖字訣』?」既然劉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太史慈也只能是答應下來。
回到帳中,太史慈的翻覆難以入睡。他在反覆問自己:「齊國田楷雖然跟劉備同屬公孫將軍帳下,他求的事多半會答應。只是,這件事情畢竟不同其他,他手上雖然有些兵馬,只怕也未必肯去救。再說,如果他能救,他離北海那麼近,孔大人也不必麻煩他去平原搬取救兵了,直接去齊國不就得了?」
他這時又隱隱想起一件事來,「我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了?那田楷的齊國與孔大人的北海乃毗鄰之地,當初田楷來齊國之時,為了擴大勢力,那可是一個心思的往外擴張。聽說他當時向東面發展時,跨入了孔大人的地盤,兩家還為著此事打起來了呢。後來兩家因為黃巾起了,這才沒有動手,如今要他帶兵去解北海之圍,他能肯麼?」
也正是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時,那帳外隱隱傳來張飛的說話說。
只聽張飛道:「大哥,我等都這樣了,還要答應那廝作甚,豈不是自找苦吃?」
又有一個聲音起,像是劉備:「三弟你懂什麼,如果不答應,豈不是讓我失信於人?」
張飛說道:「可是……等到了齊國後,難道便真的要與他發兵北海?」
「咳、咳~」這時一聲咳嗽,一人說道:「三弟如何不懂,讓他去齊國不過是拖延之計,如何你也想不明白?」說話的像是關羽。關羽話落之後,張飛輕咦一聲,說道:「可是,到了齊國後這件事情始終是要面對的呀,最後還不是拖不下去,還得另想辦法麼?」關羽聲音響起:「這個……三弟,你難道忘了大哥話的意思?大哥是讓他一起去齊國,然後同田楷田刺史一同商議。」
「這便如何?」
聽到張飛仍是不解,那關羽輕嘆一口氣,說道:「這就是說,到時發不發兵,已經不是大哥一個人的事情,中間還隔著一個田刺史呢。」張飛似有所悟:「原來是這樣,可若是田刺史同意發兵,那我們豈不是也得跟著發兵。」「發兵?」關羽露出質疑之聲:「三弟,這怎麼會呢?大概你是不知道這其中厲害吧?看來還是得讓大哥給你說說了。」
「大哥?」
「咳、咳。」劉備聲音傳來:「田刺史向來就跟孔北海不和,他們為了那點破地方打得是死去活來,只是他兩家打到最後誰也沒有分出個勝負來,這才作罷。想如今,黃巾圍攻北海,正是給了田刺史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他豈能錯過?想來黃巾圍城不過是為了嘴上的那點糧食罷了,一旦攻破北海,他們得了糧食自然也就撤了,倒是留下的土地豈不就是田刺史的了?想田刺史非糊塗之人,豈能在此之時輕易出手?倒是我們把田刺史牽扯進來,一為拖延時間,二為起擋箭牌作用,只要田楷不發兵,能關我何事?便算是將來天下人說,自然是說他田楷,再……該死!這裡可是子義在帳內休息?」
太史慈把外面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只氣得牙齒發顫,他哪裡想到劉備讓他到齊國去打的是這個算盤?只他剛有點想法,突然聽到劉備這麼一說,又聽帳外步履雜沓,有人掀帳進來,太史慈趕緊是將眼閉了,鼻子裡還打出輕微的鼾聲。好在帳內的燈火早已經熄滅了,不然就要露出破綻來了。那張飛走上前來,仔細的打量了太史慈一眼,方才退出帳去,輕聲跟劉備說道:「大哥,那廝是睡著了。」劉備這才鬆了口氣,說道:「若是讓他聽去,禍事不小,只能殺之滅口。既然他睡了,這也罷了。哎,要是備手上有兵,又何至於出此下策,眼下是保命要緊啊,明兒趕緊出發去齊國吧。」
「篤篤篤……」三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太史慈緩緩睜開眼來,如做了一場噩夢,同時告訴自己:「此地待不得!」
第二天一大早,當劉備使人來叫醒太史慈時,卻發生太史慈期期艾艾的在榻上,喊著肚子疼。報到劉備那裡,劉備一愣,也全沒有去想太史慈會騙他,巴巴的趕到太史慈榻前,親自來問:「這個,子義,你這是怎麼了?」太史慈捂著肚子,哼哼道:「不知吃了何物,引得肚子發疼,如今只怕是不能走了。」
劉備丟了高唐,如今還在濟南國地盤上,與平原毗鄰呢,害怕陳諾的追兵隨時殺來,哪裡敢耽擱?聽太史慈一說,也是急得直跺腳:「這便如何是好?我軍中隨行軍醫如今一個不剩,也沒有藥物能為子義你控制病情,這這……」太史慈立即說道:「不妨事的,去齊國的路慈也是知道的,大人不如先上路,某在這附近自找醫者醫治個一兩日想必也能好的,慈好之後自會去大人,大人不用擔心。」
「這,這不妥吧?」
太史慈捂著肚子哼哼哼兩聲,假意道:「若大人能拖延得,亦可留下來陪某耽擱兩天。」「這個……」劉備臉都綠了,連咳兩聲,說道:「那個,既然子義你自問能好,某也就放心了,如此,某這就先帶人上路了。」劉備不敢再囉嗦半句,趕緊從太史慈這邊出來,留了兩個人照看太史慈,他這邊巴巴的起程了。
太史慈被兩個士兵用擔架抬到附近村中,在村口停了下來。太史慈翻了個身,說道:「麻煩二位小哥去村中尋尋有沒有醫者,我這裡先行謝過了。」那兩個微微遲疑:「這個,留你一人在此恐怕不便吧?」還要堅持一個留下來。太史慈不理,儘管將兩人打發,又刻意吩咐:「這邊如果沒有就多問問兩家,麻煩了。」那兩個點了點頭,也就去了。
等到兩人已經消失在視線里,太史慈單掌撐地,四周掃視了一眼,二話不說,望著旁邊密林里轉去。
然而,太史慈也許不知道,他一直都被處於監視之中,他的四周都有人。
「目標動了,追!」
「嘩嘩嘩!」一條條影子追著太史慈而去。
……
……
劉備上路了,人馬走出了十數里之遠,然而,這時張飛憋不住氣,迴轉馬來,問劉備:「大哥,那廝突然生了病來,這件事情俺怎麼也想不通。昨晚俺聽大哥說今兒要加緊趕路,可今兒那廝偏偏就湊巧生了病,這,怎麼讓俺就想不明白啊。好像,好像,那廝的病專門是為了大哥你這句話生的。」
劉備聽來,哈哈一笑,問道:「三弟為什麼這麼說?」
張飛抓抓腦袋:「俺也說不明白,反正俺有這種直覺。」被他這麼一說,旁邊關羽捋著鬍鬚,說道:「三弟的意思是那廝是在裝生病?可這從何說起,莫非……」關羽心裡一突,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張飛眼睛一起,接著道:「是,俺有這種感覺,感覺那廝是在裝病。」關羽鼻子一哼:「他為何要裝病?莫非……莫非是他聽到我三兄弟的對話了?」張飛一愣:「這……」眼睛亂晃著,仔細回憶昨晚上看到太史慈的情形。
關羽在他耳邊追問:「三弟,昨晚上可是你去查看那廝的,你現在想想,他有沒有可能是在裝睡?」張飛抓著腦袋,說道:「這,有可能是吧,有可能……」他實在是不能確定,因為他卻是是聽到太史慈的鼾聲了。
關羽二人猜疑不定,倒是劉備神色自然。關羽此時看出了一絲深意,不由去問劉備:「大哥,這件事情……」劉備笑道:「這件事情當然有蹊蹺,不管他是真病還是假病,反正都難以逃出某的手掌心。二位賢弟,儘管放心上路吧,他若敢做假,小心他腦袋!」關羽和張飛兩個突然聽到劉備這句話,也是全身不由顫慄。原來,謹慎如劉備,果然誰都不放心。
劉備在明中留下兩人陪太史慈治病,其實在暗中……
「出來吧!」
太史慈早在擔架上爬起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感覺到身後的威脅了。只是,他一直隱忍著沒有爆發。如今,將他們引到了寬敞地帶,不怕他們借密林掩護實施暗手。果然,太史慈突然停下步子,喝出這句時,他身後那些緊跟而來的殺手,不得不統統現身。
「梭~」「梭~」「梭~」……
一個個投影跟著下來,將太史慈圍了個半圓。太史慈目光一掃,哈哈一笑:「十二人,他劉備可真能看得起我!」暗追而來的十二人,他們在互相看了一眼後,不知道誰說了一句:「不留活口!」十二人跟著齊動,拔出刀刃來,將太史慈的前後左右都封住了。
「殺!」
十二條投影如箭弩一般的投下,噗噗噗的砸向大地,舉刀刺向太史慈。
太史慈哈哈一笑:「聽說劉備身邊有一批影衛,是專門干殺人滅口勾當,想不到他為了殺我,居然一下子就派出了十二位高手出來,劉備他可真是看得起我!」長槍抖,槍花顯,刷刷刷的挑了出去。
噗噗噗,兩人倒下,太史慈也吃了一刀。
看著手臂上的鮮血,太史慈怒氣升騰,大喝道:「死!」長槍舞,三人倒下。然而,對手仍是飛撲而來,已經讓他開始手忙腳亂了。太史慈鼻子一哼,冷笑道:「是你們逼我的!」長槍送出去殺死一人,隨即負手在背,拔出背後兩支鋼鞭。鋼鞭在手,如有神助,剩下的那幾個頃刻倒下了一半。最後,只剩了三五人,他們也開始有了寒意,但他們並沒有退。
「那你們全都給我死!」
砰砰砰,一個接一個倒下,殺的不剩了。不過,他胸口上也是負了多處的傷,牙齒咬得鐵緊,惡狠狠的道:「劉大耳,我太史慈從此與你勢不兩立!」收起鋼鞭,拿了長槍,緩緩的出了密林。
密林里,十二具屍體,有一具屍體動彈了一下,抬眼看著太史慈出的方向,他眼睛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