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渤海方面的援軍什麼時候能到?」
「援軍?」單經哈哈而笑,說道:「什麼狗屁援軍!公孫將軍命令我等撤出平原,去與齊國田刺史會合。」「什麼?撤?」眾人都愣住了,紛紛嚷道:「這怎麼能撤?我們都被人困十幾天了,現在撤還哪裡來得及?再說了,我等去齊國,到時我們到底聽誰的?是該聽單將軍的,還是該聽他田刺史的?」這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單經聽來敏銳的眉頭一皺,虎眼瞪視著左右,左右人立即不敢說話了。
單經與田楷同為公孫瓚部將,公孫瓚委以他二人各為一州之刺史。前為兗州,後為青州。只是,因為青州都還沒有拿下,而兗州恰時又鬧起了黃巾,在前一陣子才被曹操給滅掉,而曹操又實際控制了兗州,單經於是只能暫時屯駐在平原,遙領兗州刺史。不過,因為之前劉備以縣令之尊在平原駐紮,在此之時也被公孫瓚一紙命令調到高唐,並以劉備為相。想來,他這個兗州刺史在平原駐軍已經很是不像話了,若再搬到齊國去,跟青州刺史同在一個屋檐下,豈不是更加的不倫不類?而他內心所忌諱的,還有其他。想他若是乖乖去了齊國,反被田楷壓制了一頭,則他這個兗州刺史也就形同虛設,變成人家手裡的大將了,這在他看來很是不情願,是其所忌。而更加讓其心悸的是,他之前就與田楷不和,如今再去他地盤,若他藉機吞併了他的人馬,情勢則更加的不利於他了。是以,單經聽到部下們一番猜測後,他心裡也是悸動了。
思前想後,單經臉上汗都下來了:「是聽從公孫瓚調令去齊國,還是抗令不遵?」
聽從調令則有可能將自己身陷死地,而若不聽號令,則是跟公孫瓚公開作對,也就再無退路。到底該如何抉擇,單經陷入了迷茫之中。部下們猜疑不定的聲音,在他耳邊如馬蜂一般嗡嗡嗡的叫個不停。
「嚓!」
單經拔刀,一刀剁在木案上,木案幾乎為其剁成兩段:「都不要吵了,本將軍決意……投降陳諾!」
投降陳諾,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就連陳諾也沒有想到,他等到的不是公孫瓚的援兵,而是單經的投誠。單經所部三千人馬,一起跟著加入了陳諾帳下。陳諾當然是對他進行了一番撫慰,同時上書袁紹,看袁紹對此事如何處理。單經的臨陣倒戈,對公孫瓚來說打擊最大,公孫瓚聽到這個消息,當時是身子一晃,差點就吐血了。他前後一想,後悔不迭,捶胸頓足疾呼:「我如何糊塗了,我如何糊塗了!若是派出援兵或許還有一線希望,而如今……我怎就沒有想到讓單經投入田楷帳下會讓其難堪,是將其逼入死地呢?」公孫瓚後悔不迭,袁紹則是大笑不已。
這可謂是個意外之喜。對於單經的投誠,袁紹加以著重首肯。因為單經在公孫瓚部下時是偽兗州刺史,如今兗州已經有了州牧曹操,自然不能再繼續擔任此職,於是以單經為中郎將,讓其督本部人馬,隨袁譚繼續留在青州作戰,以觀後用。陳諾這邊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平原,不過兩日功夫,太史慈就找上門來了。
「將軍,帳外有一人自稱是太史慈的求見!」
陳諾當時在處理案牘,聽到太史慈三字,他是眉頭一挑,笑道:「有意思,看來我這次是賭對了。快請!」不一時,帳門一掀,一位壯士走了進來。陳諾故意沒有抬頭,等到那人開口了,方才抬起頭來。那人向著陳諾一拜:「罪人太史慈,見過陳將軍!」陳諾抬起頭來,仔細看了太史慈一眼,說道:「咦,不對!這不是孔慈嗎?如何你這麼快就改姓了?」他嘴上說著,早已經長身而起,伸手將他雙臂托起,笑道,「哈哈,憶昔當日高唐時壯士之風,我便時常懷念,還道此生無緣再見。沒想到,沒想到士別數日,讓陳某再次能有幸得瞻壯士音容,實在快哉!哦,宋壯士快請!」
太史慈慚愧不已,別頭道:「罪人太史慈生母曾受過孔北海饋遺之恩,今孔北海受困於都昌,生母不忍見,故而遣某趕赴都昌城相助一臂之力。只是那城下黃巾實在太多,非外援不能救得,因此自請去高唐送信,以為可請得平原相劉備助以一臂。只是某剛到不久,不想因將軍討伐大軍攻下了高唐,高唐易主,某因急著要找劉備,又怕恐為將軍部下為難,不得不假扮客商身份,欲要混出城去。便是當日高唐城下,某遇將軍,又恐將軍阻撓,不得不隱瞞事實,變異姓名,還請將軍恕罪!」
陳諾聽來,點了點頭:「壯士何不早說?我早已有言在先,我與孔北海雖然不相識,但他有難,我亦不敢袖手旁觀,欲結一善緣。只是壯士不說,我亦無可奈何,這才匆匆作罷。對了,壯士你去了這麼些日子了,想來劉玄德你也應該追上了吧?只是,如何壯士不在都昌,跑到我這裡所為何來?難道是他劉玄德也救不了都昌城麼?」
太史慈心下汗顏,說道:「罪人倒是追上了那廝,奈何……奈何……哎!」太史慈說到劉備,眼睛裡一紅,牙齒痒痒的。陳諾看到,問道:「莫非是這其中出了什麼變故麼?」太史慈一搖頭:「不提這廝也罷!慈這次來,一是除了向陳將軍你賠罪,二,則是欲要向將軍求個情面,還請將軍能夠看在孔北海面子上,救他一救。慈實在再想不出第二人了!」太史慈說著,又是向著陳諾一拱手。陳諾立即將他手臂扯住,面露難色:「這個,壯士你也看到了,我現下剛剛拿下平原城,還有許多的事情要等著處理,實在是……」
太史慈心下一動,再次拜道:「若將軍肯援救都昌,就算是慈欠下將軍一個承諾!」
陳諾心下一喜,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這個嘛……非是我有意要為難壯士,壯士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平生最是愛才,像壯士你這樣的孔武兼且機智之士,我是求之不得呀……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忙。而且,壯士你也是應該清楚,我若發兵,必走齊國。可齊國守將田楷又是我方死敵,而且我剛剛拿了劉備的城池,劉備又去了齊國,我此時若過去,只怕北海不到,半路就要被齊國這夥人馬給截殺下來,這事……」
太史慈一咬牙,說道:「我欠下的這個承諾可以為將軍去做任何事,此事後,便是讓某留在將軍帳下,亦無不可!只是如今都昌被圍甚急,將軍你看可不可以將這善後之事交給其他部下處理?至於去北海之路……其實也並非只有一條,將軍可以繞過齊國,走泰山東萊一地也是可以過的。」陳諾聽他這麼一說,沉吟片刻,說道:「說起來,我在此時向將軍要承諾說出去實在有點趁火打劫的嫌疑,恐怕將軍你心也是不喜。可壯士之才,我陳某佩服之至啊。這樣吧,這件事情我也不能做主,還需會同帳下諸將商議一番再做決定,且還要向袁刺史請求才能通過。至於壯士的這個『承諾』,若非真心,我陳諾絕不勉強,但這件事情我會竭力為壯士爭取,還請壯士放心。」
他這邊一句話也不多說,讓典韋進帳來,吩咐道:「且帶這位壯士帳下休息,準備些飯菜給他,要好生招待。」典韋應了聲諾,立即帶了太史慈下去。太史慈眉頭一直皺著,心下道:「說來慚愧,先前我還道陳諾此時向我要『承諾』實在不像話,還真是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不過被他說明白,倒是我誤會他了。也是我想得太過簡單了,想來陳諾不過袁譚帳下一個督軍,他此來的任務是幫助袁譚拿下平原,而非其他。如今他剛剛來此地,且四面都是敵人,在此之時如何能輕易脫身?且我還出主意讓他走泰山一線,那邊山路縱橫,易藏匪類,我這麼做豈不是陷他於死地麼?豈是大丈夫所當為?」
太史慈想到這裡,腳下一窒,便想要回去。但他轉念一想,如今都昌形勢不好,求劉備不得,也只能轉而求他,若舍他而去更有何人可托?只他想到因為此事連累到陳諾陷入尷尬境地,心裡也是十分過意不去。在前帶路的典韋眼看著太史慈突然不走了,便是輕咦一聲,回身來,向他問道:「咦,你為何不走了?」太史慈聽來一愣,隨即一笑,跟著典韋的步子走去。
典韋路上想起一事,看看左右沒人,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怎麼樣,吃過後要不要再跟我玩玩?上次在高唐東門下咱們雖然比劃了兩下,可還沒有分出勝負來呢。」太史慈一笑,他此時哪裡有心思再跟典韋比試?也沒有多說。只他想到這一路而來,也實在艱辛,不免輕嘆一聲。
當日他在密林時受到劉備的十二影衛追殺,雖然當時是將十二影衛都殺了,但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身上受了多處創傷。雖然說他當時是走出了密林,只是剛剛撐到一個小鎮上時,因為流血過多,暈倒了過去。等到他醒來已是耽誤了一天。他在鎮上稍稍找人包紮了一下傷口,也就繼續趕往高唐,欲要來見陳諾。只他來晚了一步,原來陳諾早在這之前就已經發兵攻打平原去了。平原距離此地本來也不遠,想來以他腳程不日也能趕到。不想,因為他在密林時殺露了一人,那人回去報告給劉備知道,劉備震怒,怕此事泄露,立即又追派影衛追殺。而太史慈,被這些影衛追到後,雖然是一時將他們給擊退,然而他也因此臥榻養了幾天的傷,傷好後,這才堪堪的趕到平原來。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這陳諾居然不日之間就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平原城,心下大定,也知此次沒有白跑,倒是找對了人。
典韋將太史慈請入帳下,並讓人安排了飯菜給太史慈。太史慈也是顧著趕來,一路少有吃飯,此時也是餓得不輕,拿了碗筷就動起手來。典韋在他旁邊嘿嘿笑著,眼睛一轉,突然問道:「你可能飲酒?」太史慈聽來,眼睛冒著綠光,說道:「酒水不過家常便飯,哪裡不能飲?」典韋笑道:「能飲就好,我陪你飲上兩杯可好?」太史慈正要點頭,突然想到此時還是保持頭腦清醒的好,搖了搖頭,說道:「多謝壯士好意,此時飲酒只怕不便。」
典韋笑道:「沒關係!你也不要壯士壯士稱呼我了,我叫典韋,人稱古之惡來是也。當然,這個稱號還是將軍給送的。嘿嘿,不知壯士如何稱呼?哦,對了,上次你留名好像是,是什麼來著?」太史慈說道:「那個不算,鄙人東萊太史慈,草字子義。」典韋念了兩遍,笑道:「東萊太史慈,字子義?哈哈,韋記住了,韋今後叫你子義好了。對了,如子義兄你這般本事,不知在何人帳下效力?」太史慈說道:「說來慚愧,某前時曾為郡下奏曹史,因為毀了州里文書,不得已避難遼東,目下回來不久,故尚無去處。」
「那太好了!」
典韋剛剛說完這句,看到太史慈錯愕的表情,連忙改口:「這個……韋的意思是說,那太糟糕了,居然得罪了州里之人,只怕讓子義你吃了不少苦頭吧?對了,看子義你這一身又是雙鞭,又是長槍,腰裡還別了弓箭,不知這些子義你可都熟練?當然,長槍和雙鞭韋是見識了,不知子義你這箭術如何?」太史慈呵呵一笑:「我也覺得我這一身是累贅,但這都是保命的傢伙,不得不帶著身上,至於這箭術……算是稍微精通些皮毛罷了。」
看到太史慈洒然而笑的樣子,其實典韋也已經猜出他是謙虛了。只他不說,嘴上笑道:「那個,別怪韋多嘴,子義你一身保命傢伙的確不可少,只是如今亂世,男兒大丈夫當立不世功績,若習得一身武藝只為保自己一人之身,那豈不是可惜了?就像是我,我雖然本事不濟,但也好歹在陳將軍帳下混了個小小的武衛長,統攝親兵衛。嘿嘿,像將軍這麼愛才之人,都能將韋這種草莽之輩提拔起來,如子義你這等身手,若是投到將軍帳下,將軍想必自不會虧待子義你的。」
「呃!」
太史慈抹汗,趕緊低頭吃飯,心裡暗道:「這傢伙怎麼跟陳諾一個嘴臉,一上來就勸我投入其帳下,兩個人倒像是誰給誰帶壞了,同一個鼻孔里出氣了。不過,我也能看得出來,陳諾他是真的想要我進他帳下,而這位典君,他所言也是在理。男兒大丈夫身在世間,便當立一番功名,干一番事業,想來我武功足可保一人的確是可惜了,若能仗此建立不世功勳,倒也不失為一出路。更何況,這陳諾能急人之所急,且還是個信守承諾之輩,倒也是我輩中人,若能保他,倒也不難成事!」
太史慈心下這麼打著主意,只是想到這些年來因為得罪州里,許多年躲在外沒有歸過家,如今歸家來母親也漸漸老了,實在不能輕易放心讓她一人在家,這卻又犯難了。然而,如今他為了能夠請到陳諾這支救兵,以報孔融這些年來時常接濟他母親的恩情,便是將自己的一個『承諾』輕易許給了陳諾,這件事情……如果陳諾最終的意思是要他投效其軍中,他當然不能食言,只是那時,又將置母親於何地?太史慈輕輕一皺眉頭,不敢再想了。他心裡的事情藏得多,自然也就沒有口味再吃飯了,扒了兩口,匆匆結束。
太史慈站起身來,向典韋問道:「我在帳外隨便走走可好?」典韋笑道:「反正左右無事,讓韋陪子義你走走吧。」「也好!」太史慈稱了聲謝,也就轉而向帳外走去。典韋在他身後,說道:「其實,我們將軍他的確是個愛才之人,像韋這樣的草莽他都肯接納,子義你這樣的人才更不在話下,若是子義能入將軍帳下,前途必是無量的。」
太史慈眉頭一皺,沒有想到典韋居然有此鍥而不捨的精神,一次沒有勸動,第二次又來了。他此時聽來,心下一動,問道:「對了,典將軍你能說說你是如何進入陳將軍帳下的嗎?」典韋立即點了點頭,將黎陽時的遭遇全都給太史慈說了。聽到陳諾在黎陽時抓了典韋,又因為典韋一句話,立即放了典韋回去,太史慈便覺得不可思議,同時,對於陳諾坦蕩的心境欽慕不已,嘆道:「想來若非是典將軍這樣信義之士,天下恐怕沒有幾人能夠守住此諾,被陳將軍放了後還能回去。不過,典將軍你信守承諾,他陳將軍也是坦蕩之人,非有廣闊胸襟不能比,慈聽此事後,倒是對典將軍你與陳將軍這段事跡很是欽佩不已呢!」
太史慈的心下卻是一松,暗道:「如此看來,陳諾愛才不是口頭上說說,他倒是能夠放開胸懷。此人能有如此胸襟,當可成大事!若我能投入他的帳下,卻也是我的一番造化。」太史慈這麼一想,突然耳邊傳來馬匹驚嘶之聲,他抬頭一看,只見數十丈遠處,正有一匹馬帶著一人向著轅門處奔去,眼看就要衝出去了。
「快攔住他,他是奸細!」
「賊子休走!」
典韋扯步向前,想要動手,這才發現背負的雙戟沒帶在身上,無法拋擲了。他心裡一急,怕奸細跑遠了,就要徒步去追。只恰恰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口風聲,嗚的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數十丈處奔跑中的那匹馬,忽然被人一箭射中脖項,悲鳴一聲倒地。那奸細栽下馬背,摔暈了過去,典韋立即讓人拿了下去。他這時回過頭來再看太史慈,知道剛才那一箭是他射的,便是心下好不佩服,連連道:「子義太過謙虛了。如這般百步穿楊的箭法,豈是皮毛能為?」
太史慈收回了弓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