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陳諾手中一桿長槍撤了出去,昌霸剛剛站起的身子,望著後方一跳。同時,他眼睛裡爆出一股狡黠的殺意,就要抬起手給陳諾一刀,轟,一刀出手,直擊陳諾面門。而實際上,陳諾此時跟他相距不過小半丈的距離。先前一刻,陳諾將他擊下馬背,他和身倒在塵埃了,是陳諾將他扶了起來。而陳諾在此有言,只要打贏了他,他不會再為難他,必會放他走。
可是……
昌霸輸了,心裡卻不服氣,突然暴起了殺著。
「主公小心!」「將軍小心!」「啊~!卑鄙之徒!」……
「若是違言……」
「有如此石!」……
誰會知道,昌霸會違背自己先前的誓言,暴起傷人!
如果,陳諾不是陳諾,或者說陳諾相信昌霸是個信守承諾之人,陳諾將他扶起後,或許會毫不戒備的面對他。但陳諾,總歸是陳諾,他在狡詐的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對於他人又豈能毫無防備之心?更何況,面對昌霸狡黠的目光,他心裡早就有了某種惕然。這種惕然,遂使得他在對方抬手揮刀的那一刻,手中長槍亦是電蛇而出。
「嗚~」
帶著一口勁風,徑直爆了過去。昌霸手中刀,陳諾掌里槍,刀槍相碰,轟然而鳴,砸出一團火花。「蹭蹭蹭!」陳諾倒退兩步,看著握刀的手臂顫巍巍的抖動著,眼睛裡目光遽然一縮,同時胸腹激盪,哇的噴出一口血來。「主公!」「將軍!」……典韋、太史慈、高順,一個個眼睛暴起,怒意升騰,相繼拔出兵器。陳諾回頭低喝一聲:「都退回去!」隨即嘿嘿一笑,吐乾淨了嘴裡的血絲,嘿然的看著昌霸:「昌頭領,不錯不錯!要不要再來?」
陳諾在此之前雖然對昌霸保持了足夠的警惕性,可他也沒有想到,昌霸一刀暴起,居然力道如此之雄渾。想來他在當時情況下能夠保命已經很是不錯了,至於吐血,等會再讓他吐回來……
看著陳諾吐血,昌霸心裡小有得意,雖然一擊沒能砍殺了他,好歹找回了點場子。他身後的一幫嘍囉們,或許是早已習慣了昌霸的無賴,或者根本是是非不分,看到昌霸打得陳諾吐血,那是轟然吼叫起來,為著昌霸加油。昌霸好不得意的抖動身軀,聽到陳諾說話,立即應道:「你這廝也不賴,居然敢給我裝神弄鬼,讓我吃了這個苦頭。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呼,一刀望著陳諾胸口斬去。
如今,他兩人的馬先後被對方斬殺,只能是步戰了。
陳諾再次一笑,既然扮豬吃虎是不可能了,倒要給他點厲害看看。一桿長槍,霎時在他手中如有神助,槍花抖動,徑直望著昌霸面門撲去。兩個人,一個刀使得噗噗出聲,一個槍砸得嗚嗚直響,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陳諾身子配合長槍,上下閃躍,靈動非常,而昌霸手中刀,就像是他巨人的身軀,一步一個腳印,穩如磐石,倒是一時難分伯仲。
十數個回合下來,陳諾嘴角一翹,也已經了解了一些……
「咦,這廝力氣雖然是大,奈何使來使去都是那三五刀,根本就沒有什麼新意啊。」
「而且,這傢伙只顧前不顧後,他後面就是一個大大的空門啊,要是……」
陳諾當然已經發現了昌霸這個弊端,他的眉頭一挑,故意與昌霸說道:「昌頭領,要不我們就不打了吧,反正你也輸了我一場,放我過去得了。要是再打下去,只怕你還得輸啊。」「哇呀呀!放屁!」昌霸咆哮起來:「吃我一刀!」囫圇一刀,帶著勁風直劈陳諾面門。陳諾舉火撩天,格了他一刀,隨即嘿嘿一笑:「是真的要輸呢,咱們還是不要打來,不然等會昌頭領不好看!」「哼!」昌霸懶得理他,手中刀又是直線斬下。陳諾一搖頭,嘆道:「這是何必呢,難道昌頭領你非要逼我出手傷了你?罷了,我可提醒你一聲,小心屁股!」
「小心什麼?」
昌霸剛剛問出,突然覺得不對,陳諾怎麼繞不見了?他腦後風聲,頓時心下一緊,知道壞事了。只他還沒來得及逃跑,屁股吃痛,痛得他哇哇一聲大叫,手上刀丟了,抱著屁股就跑:「痛煞我也!」陳諾身後典韋等人一看,皆都是一愣,隨即都是忍俊不禁的哈哈笑出聲來。陳諾收回了長槍,這時昌霸已經跑了一圈回來,指著陳諾大罵:「你……你……」陳諾無辜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個……呵呵,昌頭領現在可以放我們過去了吧?若繼續打下去,我只怕會一個不小心再傷了昌頭領你呢。這樣……不好吧?」
昌霸鼻子一歪,叫道:「不行!除非你破了我十二槍陣!」
「十二槍陣?」陳諾微微一愣:「小小一個山寨居然還擺出了一個什麼陣法,罷罷,我倒是要看看這所謂的十二槍陣是個什麼玩意?」陳諾心裡打定主意,嘴上說道:「這不好吧?昌頭領你可是已經……」「沒有什麼可是,這一陣若我還輸了,我便放你過去!」昌霸話剛出口,陳諾還沒有說什麼,他身後典韋等人皆憤憤不平的叫了起來:「不要理他,他若再不放行,我等殺過去便了!」
陳諾沒有理會眾人,只是笑嘻嘻的看著昌霸:「昌頭領這句話可是說准了?要是再反悔呢?」
「接招吧!」
昌霸手中刀一揮:「列陣!」突然,從著他身後衝出來十幾個手持長槍的嘍囉。不過這些嘍囉皆抖身穿皮甲,跟其他嘍囉都是有些區別的,且從他們雄壯的身軀來看,也不是一般的嘍囉。看來,這什麼十二槍陣,應該是昌霸的最後殺手鐧了。陳諾緊了緊手中槍,一動不動。那十數人,也已經將陳諾圍在垓心,包著陳諾團團轉。
陳諾眉頭一緊,看他們握槍的姿勢倒是中正,跑轉起來陣型不亂,應該是經過練習的,且還算熟練,要對付起來有點麻煩。不過……陳諾緊了緊手中的長槍,對自己有信心。他長吐一口氣,對著昌霸說道:「好吧,陳某……接你招便是。不過,千萬記住你的承諾,我雖然脾氣好,但凡事不過三,三次後若再反悔……」
陳諾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持槍立在當地,緩緩的集聚著氣勢。
呼呼呼……圓陣還在繼續轉動著,且他們手中的長槍露出的寒芒,如劍光一樣射到陳諾臉色。陳諾……閉眼感受著陣法的波動。這時,陳諾身後典韋諸人都是不憤,大罵起來:「這廝不要臉,將軍不需理會!」
但陳諾沒有發話,他們始終也就不好動。
陳諾動了,睜開眼來:「咦!昌頭領你為何還不走?」昌霸撩起刀來,嘿嘿一笑:「某乃此陣陣眼,當然不走。」
「無恥!」「耍賴!說好的十二槍陣呢,如何又多出了一人來?」……
頓時引起了一片大罵之聲。這傢伙,的確夠無恥的,三戰已經兩敗還不知羞,就連這樣的場子還要湊然鬧。陳諾沒有理會,聽來一點頭,一笑道:「既然這樣……」忽然一動,跨步而出。長槍,電掃而去。一槍,直擊昌霸丈八的身軀。這下太突然了。陳諾本來人還在說話中,身子已經跨出丈外。而他本來靈敏的身形,加上忽然的暴起,頓時給了昌霸一個措手不及。昌霸眼睛一起,看到一槍掃來,呼吸一個急促,本能的舉刀要擋。但……但是,陳諾手中長槍如掃敗葉,掃到他,他這敗葉頓時被席捲而去,遠遠的拋擲而出。
「敢爾!」昌霸的身子砰然砸在了地上,威脅的話方才說出一半。
昌霸落地,眾人一陣驚呼,這太突然,太速度了。陳諾放倒昌霸,根本就沒有再去理會他,接著手中槍,如長蛇般掃落。陣外的十二人,在這片刻間,就有一半人與陳諾手中長槍過了一招。除了兩三個被陳諾長槍掃中,轟出了場外,其餘人都得到旁邊人的及時救護,遂使得陳諾沒有討到太多便宜。陳諾退了回來,心下同時大駭:「這些傢伙看來不簡單,有兩下子!」
就在這時,那被打出場外的兩三人皆都重新加入陣中,一旦進入,居然是腳下不停,包著陳諾轉動。好像,他們就一直在那裡未曾離開。而陳諾,他身居陣中心,八面都是敵人,耳邊風聲呼呼,此時不得不小心應對了。「嗚嗚嗚~」十二桿槍同時向著陣中刺來,刺向陳諾,陳諾壓力倍增。但他仍是毫不猶豫的再次閃電出擊,一桿槍,望著八面而掃。
然而……八面都是敵人。
陳諾手中一桿槍雖然已經很是快了,終於……還是慢了半拍……
「主公!」「將軍!」……
陳諾肩背連遭了兩處槍刺,痛得他額頭上汗流滾滾。同時,一股怒意升騰,無法壓抑,使得他仰頭咆哮:「死!」他身子跳動起來,欲要來個一槍掃八方。然而,密集的槍雨本就層出不窮,接連而來,就算是陳諾出手快捷,也終不是對手。一股死亡的壓抑,逼得陳諾再次咆哮:「死!」然而,十二支長槍,有如毒蛇一般,望著陳諾周身密集鑽來。
陳諾,感覺到了從未有的有心無力……
「難道,我這就要敗了麼?」
「主公!」「將軍!」……
典韋、太史慈、高順齊齊伸手,欲要拔出兵刃。然而,不等他們有任何動作,場中又是有了變化。那陣中的昌霸,被陳諾掃了一槍,此時也早已爬了起來。看到陳諾被長槍逼得急迫,他是嘿然一笑,舉起了手中大刀,指著陳諾:「小子,讓我來結束你吧!」「嗚!」一口刀,不倫不類的砍出,砍向陳諾後背。
陳諾,聽到昌霸在身後說話,心裡頓時一喜。這小子早不來晚不來,此刻倒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他這一來,揮刀往中間一插,那本來密集的陣型,因為要顧及到他的存在,自然要稍稍讓出些道兒來。這一刀插入,其餘槍往旁邊撤走,陳諾頓時感到壓力遽減。一旦讓他緩上一口氣來,手中長槍頓時一掃,大喝一聲:「去!」
槍出如風,望著密集的槍雨林里席捲而去。本來就鬆懈的槍雨,被陳諾長槍一刮,頓時不由自主的望著旁邊掃去。於是,那原本被昌霸手中一把刀擠出的一點地兒,頓時被這陣槍雨一掃,又給掩埋了回去。昌霸手中一桿刀忽然感覺到危險,想要回撤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是轉而揮動,向著槍雨中猛磕,哇哇大叫:「好啊,你們都是不想活了,居然拿槍指著爺爺!」
也是冤枉,那槍陣中的十二人,都是因為被陳諾一桿槍給卷了進去,這才身不由己的望著他手中刀上磕去。他們此時被昌霸一罵,頓時泄氣,趕緊將槍往回撤去。只是這樣一來,陣中的陳諾也就得到了充足的喘息之機。眼見情形有利於他,他是二話不說,手中槍暴起,望著當面一人殺去:「槍花出海!死!」
槍花出海是他百鳥朝鳳的終極殺手鐧,此時在急迫之中,迫使他不但不使出來。難得有了喘息之機,若不能因此先斬殺一兩人,只怕還得有麻煩的。那被陳諾一槍罩著的小嘍囉,手中槍根本來不及還擊,忽然看到眼前層出不窮的槍花,只覺眼睛特暈,等到他反應過來,早被陳諾一槍挑起,砸了出去。
殺退一人!
再接再厲。陳諾長槍沒有停歇,又是橫掃一人,將其砸出:「死!」那人被一槍刺中,拋得遠遠的,死了。死兩人,槍陣不能及時得到補充,無力為繼,自然也就被陳諾破了。陳諾跳出重圍來,方才舉槍亂掃,長槍颳得嗚嗚風起。
從昌霸舉刀加入,再到陳諾暴起突圍,說起來好像是千言萬語,其實不過一瞬之間。而就是在這一瞬之間,遂使得外圍準備拔刃出手的典韋、太史慈、高順等人皆都松下一口氣,悄悄的退了下來。
昌霸哇哇大叫,眼看著陳諾出了陣,這才知道是自己礙了事,讓陳諾有了可趁之機,都怪自己手癢。不過,他當然不會怪自己,反而責備起那些布陣的人。陳諾見好就收,哈哈一笑:「怎麼樣,還要打嗎?」昌霸眉毛一耷拉,說道:「還打個屁,十二槍陣要十二人才能運轉,如今都少兩個了,如何還能行?」陳諾取笑道:「那還不有昌頭領你嘛,雖然加起來還少一個,但是將就將就著說不定還是能行的。」昌霸苦拉著臉,一句話沒回,將那剩下的十人都呵斥下去:「飯桶!養著你們有什麼用,回頭宰了你們!」
陳諾苦笑一聲:「既然昌頭領都不願意打了,那麼是否可以兌現頭領之前的承諾,放我等過去了?」昌霸收起刀,點頭道:「這是當然,我昌霸說出去的話,等於……」
「放屁!」
「是誰在放屁?」昌霸臉都紅了,沒有找到『放屁』的人,只能是轉而看向陳諾,嘿嘿一笑:「陳將軍的本事某今日算是領教了,佩服佩服!難得將軍你路過某寨下,某雖然別的沒有,但這水酒還是有兩盞的。不如這樣,將軍且請入某寨上喝上兩盞酒,咱們盡興盡興,之後某再送將軍等下山如何?」
「這個……」陳諾眼睛一笑:「這個合適嗎?我看還是沒這必要了吧?我這裡可是要急著趕路的呢。」昌霸眼看陳諾遲疑,連忙收了刀子,手拉陳諾:「路要趕,但也耽誤不了吃酒,你今兒要是不給某這個面子,將來傳出去還說某太過小氣,就連一盞水酒也捨不得招待將軍,你這不是成心要讓天下人看不起某嗎?」陳諾趕緊一笑,說道:「如此,就叨擾了!」
他身後,典韋等相繼走上前來。
太史慈偷偷跟陳諾說道:「慈早聞這昌霸不是個東西,經常行反覆之事,先前你跟他比斗,慈沒來得及提醒將軍,本來還指望他能信守諾言。如今看他三番五次都在推諉,還要請將軍上山,只怕這廝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呢,將軍萬萬要小心。」
高順也走了上來,說道:「這廝此時請將軍上山,莫非是行那滅口之事?畢竟他在將軍手上連敗了三次,又怕將軍以後說出去壞了他的名聲,恐怕對將軍你沒安什麼好心呢。」典韋腦子最簡單,先前還沒有瞧出破綻來,此時聽他們一說,頓時一驚,說道:「那我們還上去幹嘛,不如趁機殺出去便是!」陳諾搖頭一笑:「這些我都懂,可此時殺出去,面對賊人的數萬兵馬又有幾成勝算?如其這樣,倒不如來個深入虎穴!爾等且不需多言,一切見機行事。若他果真想要食言,便怪我不得。你們,且各自機警點就是了。」
典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點頭:「主公(將軍)放心!」
這時,昌霸已經迴轉身來,拉著陳諾的手臂笑道:「快走快走,將軍磨磨蹭蹭的要走到幾時?」此時的昌霸倒是去了那一身的戾氣,笑起來頗為可親,若是別人,或許對昌霸早已經放鬆了警惕之心,然而……陳諾始終記得《後出師表》有言——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這昌霸,史上也稱昌豨,就是眼前這人。
曹操對於昌霸,那真是頭痛。何則?據記載,曹操曾抓了昌霸數次,可昌霸呢,抓一次反一次,可見其心之不可馴服。便是人家孟獲七擒最終也是真心降了諸葛亮的。可這廝倒好,至死也是一心反到底,最後人家曹操實在生氣了……孺子不可教也,咔嚓一刀,將他剁了。
陳諾,在此之前還道這個昌霸不過同其名,不是曹操頭痛的那個,可被他屢次食言而肥,也終於讓他心生惕然,恍然想到了『五攻昌霸』的典故。既然碰到了,陳諾一時又不能馬上得罪他,只能是且忍且耐。畢竟在他心裏面,到底還是存著那麼一點僥倖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