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紀心裡一笑,也不辯駁,看了袁紹一眼。袁紹兩眼一起,直接盯著袁譚:「譚兒,還有什麼隱瞞的,你且都說出來!」
「諾!」
袁譚身子一直,向袁紹說道:「父帥,要說起來,在譚兒拿出父帥你的命令之前,譚兒跟他之間確實小有摩擦。事情是這樣的,父帥你也知道的,你讓我辦的這件事情事關重大,要是譚兒直接給他下命,實在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譚兒也一時不好貿然開這個口。譚兒想到這點,一時也看沒有急著拿出令書,便用試探的口氣跟陳然之說起了此事。只是,譚兒萬萬沒有想到,譚兒我剛剛跟他說到北海,陳然之他就大起怒火,立即跟譚兒翻臉,說了一大堆的話……」
「都說了些什麼?」
聽到袁紹追問,袁譚立馬說道:「他所說的其實跟父帥還有逢大人所揣度的差不多,無非是說他以信行走天下,今日他若是對北海動手,那就是自己打他自己嘴巴,倒不如直接殺了他算了。我當時見他一口回絕,心裡難免不痛快,兩個人辯駁幾句也是實屬正常。我想著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實在沒有必要,也就懶得說了,既然逢大人有這個雅興知道,我這裡也只好一併說出。不過,父帥,逢大人,陳然之他之所以不理解這麼安排,心生不滿,那是因為在此之前他以為我跟他說的只是戲言,空口無憑,故而跟我爭上兩句。可當我一旦拿出父帥的令書,陳然之他看到後那是立馬沒有二話,伸手就接了過去,還怪我不早拿出來,否則也不會跟我翻臉了。」
「如此說來,他爭論在前,奉令書在後?」
袁紹眼睛一轉,心裡想著:「如果是這樣,那還好解釋。想他陳然之就算是十萬個不願意,但跟譚兒爭論在前,已經出了胸中的這口惡氣了,再大的脾氣也該發完了。呵呵,我原本還以為他陳諾是泥巴捏的,沒有脾氣呢,原來跟我輩也是一樣的人,他也是有脾氣的嘛。哈哈,只要他有脾氣,動怒了,那麼這樣的人在我袁紹看來,也就不足為慮,不必將他看得那麼重了。不過,聽譚兒說來,陳諾這人跟他發了半天的脾氣,可一旦真正接到命令,卻又二話不說奉命不違,如他這樣的人,若不是隱藏更深,那就是對我袁家其實還算是放在眼裡的。不管他怎麼,是他隱得更深,還是對我袁家果然沒有二心,一旦他接了我的這道命令,那就必須要去面前北海孔融。哈哈,等到那時,好戲才真正上場呢!」
袁紹一番主意打定,心下也稍稍釋然,他看了袁譚一眼,揮手道:「好啦,好啦,聽你說話真是頭痛,明明可以一句話說完的,非要急急巴巴當做兩三句說出來。事情我也基本了解了,這邊也沒有你什麼事情了,青州那邊也脫不了你,譚兒你在這邊收拾收拾,也就回平原去吧。」
袁譚聽袁紹的語氣頗為和緩了些,想來是他的一席話起到了效果,心裡也是十分的愉悅,總算是可以稍稍松下一口氣來了。只是他匆匆從昌國城折轉來渤海還沒有兩天,本以為藉此機會在這邊多多逗留,也好增進他跟他父帥之間的感情。只是,他請求還沒有開口,就聽到父帥打發他的話,他整個人也是頓時一愣,心下好不苦惱。
可又能如何,父帥的話都已經放了出來,他還能拒絕不成?
「諾!」無奈的唱了一口諾,袁譚起身來,乖乖的從他這裡退了出去。
袁譚一走,袁紹立即將眼睛看向逢紀,問道:「元圖你說,這陳然之先是牴觸,後又聽到是我之意,便二話不說馬上奉了命,是真心的,還是……」逢紀搖頭笑道:「是真心還是假意紀不知道,紀只知道,陳然之在沒有正式命令下達之前,與大公子的隨口之言,表示出他內心的不滿,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換做是他人,只怕也是一樣。要說起來,大公子這麼做,確實是漂亮之舉。想來,要是大公子在下達袁公你的命令之前,沒有跟陳然之他提起此事,陳然之內心的不滿沒有得到抒發,那麼或許這道命令下達的效果就沒有那麼圓滿了。」
「哦?」袁紹一愣:「元圖你為何這麼說?」
「袁公你仔細想想啊,在此事上,如果大公子在此之前就已經把這事跟陳然之他說了,讓陳然之心裡有了個底,那麼接受起來豈不是更加的容易些?而若是直接給了他,他拿到手後還不是要對著這道命令直罵娘,他能那麼乾脆的奉袁公你的命令嗎?」
被逢紀一說,袁紹心裡最後的一點顧慮也是一掃乾淨,仰起脖子來哈哈而笑。笑了兩聲,他一揮手,說道:「這件事情就看他發展吧,這裡也不說了。對了,最近些天是怎麼個情況,如何公孫小兒也少有出戰了,以前不是常常派兵四出襲擾我各處駐地嗎,如何最近反倒是乖了起來,許久不見大的動靜了?」
逢紀呵呵一笑,說道:「不是他們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實在是袁公你這邊動靜鬧得太大了,他大概是應接不暇,屢吃敗仗,這才乖乖的將戰線收縮了回去吧?」袁紹眉頭一皺,納悶道:「我這邊鬧動靜?有嗎?」
逢紀仍是保持一副笑臉:「怎麼沒有?袁公你難道忘啦,自從呂溫侯率部投靠袁公,便一直沒有歇下來,帶領兵馬四出,好幾次讓公孫小兒吃了敗仗呢,公孫小兒呀多半也是被他給打怕了,一時不敢出來了。」
「哦?有此事?想不到呂溫侯竟有如此驍勇!」
袁紹的話好像是在夸呂布,但明顯口氣不對,顯得很是漫不經心。逢紀哪裡聽不出來,知道袁紹這是在忌憚呂布呢。也難怪啊,本來袁紹跟公孫瓚在渤海的局面一直是僵持著的,甚至總體上來說袁紹還是處於下風,可自從呂布一來,此局面徹底改變。有這麼一個能人出現,袁紹是又高興,又忌憚,內心極其的複雜。他身為三軍主帥,隨時了解戰場動向,對於呂布的舉動他哪裡不知,只不過為了表示不屑,才這麼說的罷了,逢紀是聰明人,當然立馬就聽了出來。
聽袁紹這麼一說,他也是不動聲色的把話接住:「不過,這呂布驍勇雖則驍勇,然則他就是不會約束部下,單單就這幾日間,下面就接到了不少有關於呂布所部擾亂居民的檢舉函。這其中甚至有說呂布部下倨傲無禮,對其他兄弟所部劫掠鬥毆,不勝枚舉,實在是軍紀敗壞。」
聽到這些,袁紹鼻子一哼,似乎內心的不平稍稍緩了些。他也許是累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也沒有對此事發表一句看法。逢紀自然是明白袁紹的心理的,他用人,不想部下人人都是完人,所以有些許的瑕疵,他反而放心。他也不做一語,站起身來,向袁紹告辭,直接出了大帳。
跟袁紹相對與渤海戰場的公孫瓚,此時的確是陷入了頭痛之中……
「又是這個三姓家奴,又是這個三姓家奴!」
蓬的一聲,一隻拳頭重重的砸在一方木案上,同時洪鐘大的聲音,在帳下響了起來。公孫瓚一副破鑼的嗓子不扯起來就很是要人命了,而今一旦向著部下咆哮,那聲音嗡嗡嗡鑽進帳下每個人的耳朵里,震耳發聵,經久不絕。他們被這聲音一震,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臉都跟著憋的通紅。雖然不好受,但都得忍著,沒有一個人挪動身子,甚至發出一句不滿的聲音。
公孫瓚在大發了一通火後,掃視了眾人一眼,鼻子一哼,大手一揮,叫道:「爾等還在帳下呆著幹什麼,還不出去!」帳下人等諾諾應著,不敢耽擱,趕緊是紛紛告退。「公孫范留下!」被留下來的公孫范,上前兩步,對著公孫瓚嘿嘿一笑,問道:「大哥,有什麼事情要吩咐的儘管說來,范這就去替大哥去辦。」
公孫瓚沉著臉,說道:「其餘事情不急,我問你,黑山那邊可有消息了?」公孫范微微一愣,笑道:「大哥你也忒急了一些,這不人才過去幾天呢……」想要開兩句玩笑,但看公孫瓚瞪來的眼睛,也立即轉變口氣,說道,「咳咳,消息雖然是沒有傳來,不過按照路程計算,這一兩日間,他們也應該快到黑山那邊了。這個,大哥你也不用著急,這次由長史親自出馬,事情那一定是妥妥的辦成……」
公孫瓚鼻子輕輕一哼,說道:「我能不著急麼,連日來我數路軍馬被呂布那廝三番五次的擊潰,搞得老子兵也不敢出了,還得不停的望後收縮戰線,長此以往,我軍士氣崩潰,如何再戰?」公孫范說道:「這個……大哥你就暫且忍耐忍耐,大哥不是去聯絡黑山了麼,一旦黑山那邊同意發兵,到時讓他們夾擊其後,我等牽制於其前,還怕不能報今日之辱嗎?」
公孫瓚身子一凜,一拍木案,點頭說道:「是啊,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一等黑山發兵,我與他前後攻殺,定要叫他呂布還有袁紹知道我的厲害,哼!」
就在公孫瓚擔心黑山這邊的消息時,遠在黑山的關靖,也已經帶著公孫瓚的使命,跋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見到了黑山大帥張燕。
「你是說,公孫瓚他派人過來,想要求我黑山幫忙,出兵攻打袁紹?沒有搞錯吧?」
「怎麼會搞錯,公孫瓚派來的使者此刻就在聚義廳中呢。」
「可是……公孫瓚他殺我前任大帥,與我黑山已經結下了不解之仇,他還好意思派人過來請求我等相助,簡直是不要臉,厚臉皮!」
「是啊,這幫狗日的,他這是自來送死來了,殺了他娘的!」
「可不能亂來,沒聽說公孫瓚來人,張大帥親自接見的嗎?你動他,張大帥可能饒過你?」
「可這……這麼說來,張大帥他還是給公孫瓚留面子的。你們說說,張大帥最後會不會同意他們的請求,向公孫瓚增兵呢?」
「別做夢了,他想得美!」
「這可難說了,或許還真成了不定呢。」……
篤篤篤,從後轉出來一道腳步聲響,那幫私下嚼舌的寨眾們趕緊閉起了嘴巴,向著兩旁閃開,拱手稱道:「副帥!」孫輕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看他們,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說得這麼起勁,說來我聽聽?」
兩邊人互相望了一眼,由一個機靈點的走上前兩步,向孫輕一拱手,說道:「副帥!你外出了這麼長時間,剛剛回寨,也難怪不知寨內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今有公孫瓚派出長史關靖為使,特意找張大帥商議,說是欲要向我黑山借兵,幫助他對付袁紹,眼下張大帥正在聚義廳上接見公孫瓚使者呢。」
孫輕神色一變,問道:「果然有此事?」
心下駭然:「說起來,陳然之大哥他如今就是袁紹的部下,雖然我也知道他兩個之間不和,但是他二人畢竟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如果我黑山借兵給公孫瓚,那就是跟袁紹為敵,也就等同於跟陳大哥為敵,這樣一來也必給陳大哥造成困惑。不行,這件事情我不能讓他發生!」想到這裡,孫輕心裡一動,問道:「你是說他們此刻就在聚義廳議事?」
「是!也有些時候了。」
得到答覆,孫輕不敢耽誤,連忙扯起腳步,望聚義廳那邊轉去了。這邊留下來的幾人看見,皆都是相顧愕然,紛紛笑道:「孫副帥不會是要阻止此事吧?」大感興趣,紛紛追在孫輕屁股後面,跟了過去。孫輕火急火燎的往聚義廳這邊趕來,兜著頭望裡面直闖進去,卻發現大廳里已經是空空蕩蕩,看不見一個人了。
「我來遲了?」他轉過身來,問身後一人:「張大帥呢?」那人連忙回道:「孫副帥不知嗎?就在前時,張大帥接見了公孫瓚使者,兩人相談了兩個時辰,這之後張大帥親自送公孫瓚使者出了大廳,並讓人為公孫瓚使者安排歇宿事宜,張大帥自己則回了住處,此刻只怕已經在房下歇息下來了吧?」
孫輕微微一愣:「這麼快他們就談好了?」也不知他們談論的內容,但不難從那人轉述的話里聽出,他們之間還是相談甚歡的,否則張燕也不會刻意送他出廳,還讓人準備歇宿。孫輕心下難安,搖頭道:「不行!我得去找張帥問問!」
篤篤篤,又是一路出了聚義廳,望著張燕的住處趕來。那些追在他屁股後面的嘍囉們,皆是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追過去了。孫輕這邊,一口氣趕到張燕歇宿之處,問兩邊守衛:「張大帥可回來了?」
「是孫副帥!是是,張大帥他剛回來了!」得到答覆,孫輕腳下不停,將身子一直,徑直往裡面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