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熊!」張飛哇哇一聲大叫,像是將一切都豁了出去,閉上眼,不管他頭頂糞便滔天,依然衝殺在前:「死!死!死!」
「棒棒棒!」
「啊,是撤兵的命令,我們可以撤了!」
在聽到金聲響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再攻下去,不被滾燙的金汁給燙死燙傷,也得給熏臭了不可……好在天可憐見啊,也就在他們叫苦時,也終於是聽到了退兵的命令,簡直是及時雨啊。他們此時,那是再也沒有一個猶豫,立馬是嘩嘩的退了下去。就是張飛,那也是退得理直氣壯:「他奶奶的,俺張飛本要將你開陽城一舉踏平,看來如今只能是留下你一口氣,稍後再來收拾你!」
暗呼一聲僥倖,連忙撤了下去。
「大哥,二哥,三弟正欲踏平開陽城,如何突然要撤兵啊,讓俺白白忙活一場。」
張飛走上來,帶了一身的臭氣,差點沒將劉備和關羽兩個熏翻。劉備扯著馬連連倒走兩步,捏著鼻子說道:「還說呢,賊人都將衝上去的士兵給殺了,只有三弟你還跟愣頭青似的不斷的往上衝去,你是不想活,我還想要你這三弟呢!再這麼打下去,三弟以為還能撿到什麼便宜?我若不及時讓人鳴金,只怕三弟你此時早被賊人給轟殺了!」
張飛摸著腦袋,嘿嘿的笑著:「這個……大哥說的倒是不假,俺張飛死不怕,可就是……」皺了皺眉頭,都嫌自己身上臭了。關羽在旁提醒他:「咳咳,三弟,那邊拐過去有條小溪,你若不介意……」
「二哥早說啊,俺老張……」不管其他,扯著馬就走。劉備這邊看了關羽一眼,說道:「二弟,說起來這次眼看就要攻破賊城,我若不是為了三弟,才不讓人鳴金收兵呢。只是我這麼一做,怕是陶恭祖還不知發生什麼事情,在那裡糊塗著呢,我們還是趕過去跟他解釋清楚。」
「嗯,大哥說得是!」關羽一點頭,與劉備兩個也立馬扯著馬,往陶謙那邊趕去。
開陽城城頭上……
「賊人撤了,賊人撤了!」
「賊人撤了,賊人撤了!」
劉備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想來守城方的高順就連『金汁』這樣的核武都用上了,可見戰爭到了何種程度。說起來,也是對方這次的攻擊太過兇猛迅烈,非是他們能夠輕易應付的。他們當時就算是全力去守,最後也是被對方從雲梯上找到了突破口,差點還因此殺出了一條血路。想來若不是高順果斷出手,將這些人給及時撲殺在城頭,要是讓更多的賊人,比喻說張飛等順利摸上了城頭,憑藉張飛的戰力,到時想要將之擊退也是難上加難了。雖然說張飛當時被阻擊在雲梯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時也難以殺上,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張飛這邊的攻擊只是一個側面,還有更多的戰鬥同時在進行著,高順一時可以阻擋得住張飛的進攻,可別的地方呢?要知道,對方攻城不是一架雲梯,是一排排,不下十幾部的雲梯,這些雲梯一起發動攻擊,而城上守兵有限,能全力防得住嗎?更何況,配合雲梯的還有城門下的撞城車,一旦撞城車持續到一定的攻擊,難保開陽城不會被攻破。
所以說,劉備鳴金收兵,倒是在無形中幫了開陽城一回,給了開陽城守軍緩口氣力的時間。哪怕,這口氣只是一時,那也是好的。城上收兵在看到城下攻城人馬如水退了後,也終於是長長噓了一口氣。本來,死裡逃生應該是值得高興,值得歡呼的事情才是,然而,此時面對城上無數的屍體,他們想要高興,想要歡呼也沒有了那個勁頭。在賊兵退了後,他們默默的搬運著同伴的屍體,默默的為他們流著淚,默默的為他們祈禱。
這一戰下來,死了不少的人,幾乎有個三五千,損失不可謂不慘重。當然,要說起來,攻城一方的陶謙,也是丟下了一地的屍體在城下,堆積如山,血水橫流,開陽為之變色。
高順,他帶著孫觀和吳敦在城頭巡視了一番後,方才下了城去。
「下邳那邊可傳來什麼消息沒有,你大哥可有勸動闕宣舉義?」
高順這麼一問,孫觀和吳敦兩個皆是搖頭嘆氣,顯然是沒有。高順也不再多問,一句話不說自回了大帳,丟下孫觀和吳敦兩個傻乎乎的站著。吳敦看向孫觀,說道:「我說二哥,大哥去下邳想要勸動闕宣舉義只怕是很難啊,我們怕是指望不上了。再者如今我開陽形勢岌岌可危,本來以為就憑賊人那點兵馬咱們怎麼著也得跟他們耗下去,可如今看來……這賊人狡猾著呢,把後方的駐軍全部調來,就是想要一戰定勝負呢。要是以前的形勢還好說,怎麼著咱們也能死守到大哥那邊的消息,可如今看來,我開陽隨時可下,我們戰死了不要緊,是在守護我們兄弟的一點基業,可高將軍……高將軍他畢竟是陳將軍那邊的人,我們可不能連累他也跟著我們一起送死啊……」
「還有那件事情……我們是不是該告訴他了?」
孫觀同時看了吳敦一眼,點頭道:「三弟你的意思我了解,本來這件事情我們應該早點告訴高將軍的,只是我們還道開陽可守,又怕這件事情說出來會影響到高將軍,我們不免存了些私心,怕他馬上棄城而走,丟下我們,這才一直沒說。可依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開陽已是不可守,若賊人再要發動一次攻擊,我開陽可能隨時堅守不住了。在此之時,我們若還存著私心,不將此事告訴高將軍,連累高將軍陪我們送死,那我們也就跟豬狗無異了。三弟,這件事情也該是告訴他的時候了,他知道後是去是留,就由他來做決斷吧。」
孫觀說著輕輕嘆了一口氣,吳敦則是重重的一點頭,說道:「就按二哥的意思辦!」兩人計較妥當,再不猶豫,立即是尋著高順的大帳鑽了進去。高順正在案上展開一卷書簡在看,看他們兩進來也是一愣。這兩人的臉色不對啊!高順也沒有多想,連忙道:「二位匆忙進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的麼?」
吳敦看了孫觀一眼,孫觀咳嗽了一聲,走上前兩步,向高順道:「是!只是不知這件事情該不該跟高將軍你說,是以猶豫再三。」臧霸走後高順就接手了開陽的防務,而孫觀兩兄弟被留下來輔佐於他,他跟他們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對他兩個的脾性還是了解的。這兩個平時在刀口上舔血的傢伙,殺人都不帶皺眉頭的,如何今日看起來反而是婆婆媽媽,完全不像是一個人了。
高順看他還『猶豫再三』,便是立即大手一揮,笑道:「有什麼好猶豫的,有話孫兄弟你就直說吧,我這裡聽著。」孫觀聽他這麼一說,當即一點頭,看了吳敦一眼,方才回過身來,向高順拱手道:「這件事情,高將軍聽後希望千萬要鎮定……其實,這件事情還是前兩日有人從北面青州帶來的消息……」
一提到青州,高順身子一直:「青州?可是有關陳將軍的?」
「是!」孫觀一點頭,看著高順臉色,一字字道,「消息說,昌國城發生變故,陳將軍不知去向。」
「轟隆!」高順的腦袋像是受到炸彈襲擊,連帶著將他整個人差點也給炸懵了。他眼睛一直,看向孫觀,顫抖著嘴唇,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陳諾突然失蹤,這讓高順怎麼也不敢相信,但話出自孫觀之口,他不能不信。孫觀皺著眉頭,嘆了聲氣,說道:「其實這消息準不準確也很難說,反正是別人帶回來的,具體的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我只聽那人說了個梗概。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好像是說,這袁紹因嫉妒陳將軍之功,欲要壞他的名聲,就故意迫使陳將軍帶兵攻打北海……我不說,相信高將軍你也知道,這北海由孔文舉鎮守著,當初孔文舉拿了臨淄後立即退兵,將齊國交了出來,那還不是因為他跟陳將軍有個君子協議?可如今,他袁紹故意迫使陳將軍出兵北海,那豈不是在逼他違背協議,讓他親口毀諾?他這麼做,就是想要壞陳將軍的名聲啊,誰看不出來?可陳將軍畢竟是袁紹所部,袁紹的命令又不能不聽,陳將軍是左右為難,遷延了些時日,一直等到將昌國城拿下……」
「陳將軍在將昌國城拿下,一併活捉了田楷後,一時倒是沒有什麼動作。然而,這個消息最終是走漏了出去,傳到孔文舉耳里,孔文舉就不幹了,他先下手為強,直接派人秘密救出了田楷,然後與田楷勾結在一起,同時起事。陳將軍當時聽說孔文舉起兵,這才迫不得已糾集兵馬殺上北海。可哪裡想到,就在起兵後不久,陳將軍與孔文舉一戰,戰後陳將軍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說陳將軍被孔文舉活捉了,有說陳將軍受傷後躲入了山中,甚至說陳將軍當時就死在了亂軍之中的也有。反正傳言紛紛,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陳將軍他的確是失去了消息。」
高順聽完了孫觀的述說,整個人懵懵的,到現在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陳諾有恩於他,若非是陳諾,他也絕出不了綠林寨的牢籠,更不可能從一個山賊變成一名將軍。若非是陳諾對他的信任,也絕不會派他這個從軍不久的部曲督來接手整個開陽的防務。陳諾對於他,可說是有再造之恩,而他,在心裡一直是發誓要誓死追隨於他的。可如今,在這個世上最信任他的人,此時卻突然失去了消息,這對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許久了,高順才將呆滯的眼睛看向孫觀,問他:「那麼,現在的青州……」
孫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自陳將軍出事後,整個青州都亂了,甚至連以前派出去的趙雪一部人馬都突然失去了消息,如今田楷收拾舊部人馬,重奪齊國等地,與孔文舉發兵征討濟南、樂安等國,兵鋒直逼平原城。甚至……甚至傳言就連當初被圍的那些黃巾餘孽也是死灰復燃,他們也是趕著過去湊這熱鬧,把個青州攪得烏煙瘴氣,不復從前。」
高順捺眉道:「那……那袁顯思不是青州刺史嗎,他又在哪裡?」
孫觀笑道:「這件事情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高將軍還不清楚嗎?想來青州兵馬基本都掌握在陳將軍手上,陳將軍這一失蹤,手底下的人馬也就同時沒有了消息,他袁顯思雖是刺史,身邊也沒有幾個能用的兵馬,在此之時又能有什麼作為,還不是龜縮平原,一直不出,任由事態繼續惡化下去?」
高順聽來,也是重重的嘆了口氣:「是啊,青州離了陳將軍,那就不是青州了!」
孫觀一點頭,說道:「說起來,這罪魁禍首還不是他袁紹,若不是他在此時橫插一腳,青州焉能變成如今之局面?他這是自食惡果,活該!不過話說回來,如今青州的情況就這樣了,陳將軍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不知高將軍你將來有何打算?」
高順說道:「陳將軍對我高某有厚恩,高某不可不報,在此事後我一定是要設法尋找到陳將軍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也必須將此事徹底弄個明白。只是,當初我在臨走之前既然答應陳將軍要來此替臧將軍守護開陽城,在臧將軍沒有回來之前,我是絕不可離開此地的!」
孫觀一愣,隨即說道:「實話說了吧,高將軍你有如此高義,我孫某十分感激,佩服!然而,現下形勢高將軍你也應該看到了,賊人猖狂,我等只怕難以再做最後之堅守,若他再來今日這麼一場攻勢,只怕我開陽城頃刻可下。此城既然已是不可守,高將軍何不就此離去,何必受此無故之累?」
高順心裡一動,說道:「聽你這話,二位某不是想要就此放棄此城了?」
孫觀還沒開口,吳敦立即說道:「將軍這是哪裡話,開陽城是我與大哥還有二哥三人當初所共同創下的基業,我們只有與城共存亡的道理,焉有放棄的可能?若是如此,將來就算出去了,又怎面對我那大哥?」孫觀在旁也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高順輕輕一笑:「你二位尚且不忍捨棄基業,割捨不下兄弟之情,那麼你們以為我高順,便是那種說走就走,做事不清不楚,虎頭蛇尾的人嗎?我若出去,開陽若丟,將來又怎面對臧將軍,還有陳將軍他們,豈不是置自己於不仁不義之地?」
孫觀、吳敦兩個聽高順這麼一說,也是重重的一點頭,知道勸不動,只好是安慰了他兩句,轉身告辭了。高順在帳中想到陳諾一事,心裡不免又犯起了嘀咕,仍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會真的發生。
也是他困惑之時,那帳外有人遞進來一封書,是陳諾給他的。
書中並不多言,只讓他小心守護開陽,並告訴他,讓他不論聽到任何風聲,只用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行了。
「假的?」高順捧著書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