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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不鳴則已(2 / 2)

回頭連打了兩鞭子,將文丑稍稍逼退,扯著馬也不回陣,望著城右邊竄去。文丑被他罵成匹夫,心裡已是哇呀呀大怒,加上這樣厲害的角色如今受傷了,如不趁他病要他命,將來傷愈後也必是一大敵,是以也不多加考慮,立即扯馬追在了太史慈身後:「賊人哪裡去,吃我文丑一槍!」轟隆,兩個一前一後,望前不斷跑去,很快也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消失在了戰場之上。

戰場之上,文丑一方傻愣了,主將都沒了,還打個瓜娃子?田楷一方,田楷望了孔融一眼,孔融是眼前一亮,捋須不語,顯然甚是滿意。賊人上勾,不怕不落網。

文丑腦子本來就簡單,一心只想要太史慈的命,追上了殺他,哪裡會多想。倒是跑在前面的太史慈忍著胸口的創傷,仍是不停的將著文丑望目的地引去,還怕文丑半路會悔悟什麼的,是以邊跑還邊破口大罵,顯得急躁不安。這樣一來,文丑更加怒了,追他娘的,毫無懷疑之意。文丑這一怒,胯下馬一突奔跑,瞬間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太史慈的距離。太史慈頭皮發麻,他能過來是好事,可此地距離目的地尚遠呢,要是還沒引他到目的地,自己先被文丑給攆上來,那可不好。

太史慈想到這裡,立馬是將手中雙鞭插入後背,從馬鞍邊取了弓,腰邊箭壺裡拿了箭。三支箭,一齊搭上。看看準備差不多了,忽然將身一回,對著文丑拉扯起弓箭,同時叫道:「文丑匹夫,你不是想要知道我能否每件兵器都會用嗎,我這就叫你見識見識!」話未說完,三支箭離開弓弦,奪奪奪,如催命一般,全都望文丑當胸射去。

太史慈也沒有要他命的意思,是以故意在射箭之前跟他廢話一堆,提醒他主意,算不得暗箭。馬背上文丑看見,也已經有了準備,看看羽箭離弦而來,他是鼻子一哼,大叫道:「來得好!」長槍揮去,噼噼啪啪,一囫圇掃蕩,也立即將射來三箭給擊落馬下。但也就在他接對方羽箭的短暫功夫,他們兩本來拉近的距離,在這一刻,豁然又拉開了。

看著太史慈遠去的身影,文丑是著急大怒,咆哮道:「好個狡猾徒子,以為這樣就能甩了你文丑爺爺,沒有這麼簡單!」立即是吼聲如雷,催促著戰馬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望著一片茅草叢中鑽了去。文丑在後,心裡大罵:「這傢伙,大路不走,偏偏走這些鬼地方。」罵歸罵,他也不敢耽誤,仍是一口氣追了下去,毫無遲疑。

太史慈在前,看看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嘴角也立即出現了一抹笑。扯起馬韁,馬四蹄離地,望前猛然一竄,頃刻縱出了丈許之地。而文丑在後,片刻也已經趕到。但他並不知道在他前面還有一個隱蔽的陷阱,是昨天太史慈來時拜託田楷讓人在這邊挖下的。等到他身子猛然一頓,感到馬踏虛空,胯下馬帶著他往下急速墜落,他也立即是驚醒過來。在這片刻,本能使得他有了快速的反應。

在感觸到馬沉的那一刻,他虎吼一聲,身子立即往上直竄,腳踏著馬背,還想要藉助這一點之力,將身送出去,送出這個未知的險境。然而,他的身子是彈了出去,這一彈之力同時也立即加速了馬匹的下落速度。可是,他再怎麼借力,已經是晚了,他的速度支撐不了身子下落的速度,更何況,就在他想要上竄時,陷阱兩邊早就埋伏好的士兵,早鋪開一張鐵網,直接將其從半空撈起,丟了上來。

馬已經跌落在坑中,傳來了一聲慘呼。而文丑,也幾乎跟馬一個速度,被人撈上來,丟在了草叢中。

文丑片刻懵了,片刻後知道是上當了,還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奈何動彈不得,越是想要掙扎,鐵網的綁縛越是緊了。

太史慈已經迴轉馬來,盯看了文丑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拱手對文丑道:「文丑將軍,對不住了!」手上一揮,立即讓人抓了文丑,綁縛起來,帶著他返回了東平陵。等他回到東平陵城下,田楷等看見,皆都狂喜不已,大讚太史慈之功。當然,文丑去追太史慈後,東平陵城下對峙的雙方並沒有急著動手,皆都是等著各自的消息。

現在文丑被綁縛回來,推到了文丑軍前,文丑三軍是轟然鼎沸。

太史慈指著文丑,喝問文丑三軍:「你們連自己家的將軍都不認識了嗎,怎麼,你們的將軍都願意投誠我東平陵了,你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還不給老子放下兵器,是要老子一個個削了你們腦袋不成?」

「這……這……」

文丑三軍一直以文丑為戰神,如今就連他們的戰神都轟然倒塌了,落入了賊手,他們還有什麼可依靠的?不投降?為什麼不投降?反正到誰手上都是混飯吃,總比被賊人屠殺了好。一人慫了,他人都慫了。轟然,一個個紛紛丟下兵器,放棄了抵抗,直接投降了。當然,還有些不甘的,想要反抗,皆都被撲殺當地。面對如今局面,就算是文丑想要喝止,奈何他嘴巴都被塞了,有話也只能爛在肚子裡,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下被繳了械,乖乖的投降敵人。

將文丑收押了,人馬都驅趕到了城內,田楷等那是樂不可支,趕緊招呼準備慶功宴,要犒勞太史慈一番。但太史慈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找到田楷、孔融兩個,向他兩個拱手說道:「既然東平陵之圍已解,我此次的任務也已經完成,就不再逗留了。老母在堂,實不放心,這裡就向二位告辭了!」

孔融故知太史慈乃大孝之人,本想要挽留,但聽他這麼一說,也只好是閉口了。倒是田楷有許多感激的話要跟他說,此時聽他就要走,心裡也是不願意,勸說兩句,見他仍是執意如此,只得作罷,嘆道:「本欲是要借席上一杯水酒敬子義你的,既然子義你要急著回去,我這裡也不好強留。這樣吧,此去畢竟路途遙遠,你不妨稍等等,我這就讓人取些乾糧,讓你帶著路上吃。」這點太史慈倒是沒有推辭。他怕一頓酒席吃下去今天就無法動身了,所以要走。不過乾糧,他還真是需要,誰路上不吃飯?

他這裡跟田楷和孔融二人又閒談了幾句,不時就有人送來厚厚的一個包裹,將他交給了太史慈。太史慈拿到手裡謝了一聲,將其挎在肩上,一拱手就要告辭。想了想,又即回頭問了一聲:「對了,如今文丑將軍就在二位大人的手裡,不知二位大人當如何處置此人?」

孔融倒是沒有說什麼,田楷聽來,牙齒一咬,說道:「那還用說!文丑這廝在台縣陣前連斬我手下數員大將,還害了孔大人手下干將宗寶差點丟了性命,至今臥病在榻養傷。我得此人,當泄前憤,將其大卸八塊,亦無不可!」

太史慈聽來,眉頭一皺,說道:「文丑其人乃袁紹愛將,若殺此人,徒惹袁紹震怒。更何況,今日你殺文丑,是自絕退路,又是何必?陳侯的意思是……不殺。」

「不殺?」田楷整個人一愣,隨即輕嘆一口氣:「既然是陳侯的意思,我照辦便是。」太史慈見他答應了,方才放下心來,向他和孔融一拱手,轉過要走。又是被田楷拉住。田楷低聲向他問道:「我搞不懂,以陳侯的勢力,要扳倒袁紹不難,何故非要大費這番周章,最後還要將吃進去的吐出來?」

太史慈眉頭一凝,看了田楷一眼,說道:「我也不知!」一句話也不再多留,轉身就走了。

孔融捋著鬍鬚,笑著看了田楷一眼:「今日統兵而來的文丑不過一莽夫爾,可就這麼一個莽夫,尚且將我等逼到如此境地,足見袁紹他手上是有人的。陳然之他不這麼做,足見他的高明。更何況,若就這麼做了,反倒讓他處境不利,徒惹天下人笑話。古有所謂三年不鳴之鳥,非是他不鳴,實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田大人且拭目以待。」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田楷從他的眼神里,從他的話里,此刻似乎是明白了一些。陳諾的世界他不懂,他終究是個局外人。但他知道,他可以保持沉默。向著孔融,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啦,文丑我們可以留他一命。」

數天之後,太史慈出現在臨菑城。

到臨菑城時,其時也已經是下午,天色眼看就要黑了下來,太史慈不得不找了一間客棧,暫時歇了下來。在客棧里用過了飯菜,回到房間,倒在榻上闔眼就要睡了。連日不停的奔波也確實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榻上,哪又不賴榻的道理?只他這人反應較為靈敏,雖然是闔眼睡下來,但對門外一絲的動靜也是能夠感覺得出。此時,他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正朝著他這邊過來。

以他判斷,這腳步聲穩而深沉,還刻意藏聲,顯然是怕驚擾到外人,更怕驚擾到他。看來,來者不善。他此時緊了緊包袱里的一對鋼鞭,不好動身,就等賊人摸進來。果不然,過不一時門戶吱嘎一響,有人向里探進腦袋。那人顯然在外等了一時,眼看裡面沒有動靜,他方才放心進來,一步步向著他逼近。

太史慈故意閉上眼睛,等到賊人摸近了,不等對方發難,忽然騰的一聲,他先動手了。他望榻邊一滾,拔了一對鋼鞭在手,呼的向來人掃去。來人顯然是吃了一驚,面對這一擊,沒有還手,立即蹭蹭蹭向後跳開,堪堪的避過了他這一擊。黑夜裡太史慈也看不清來人面目,見他居然在他遽然發難下亦能避讓,傷不得他分毫,也是吃驚。他不知是來了哪路豪傑,不敢大意,連忙又是緊跟著一鞭打了過去。

這次,來人顯然是看清了他手中所用的傢伙,也立即是沉聲說道:「子義,是我!」這一鞭他又沒有去接,直接跳開。太史慈聽這聲十分熟悉,恍然想了起來,趕緊是將手一撒,鞭子丟開,問道:「是惡來?你怎麼來了?」

典韋重喘了一口氣,顯然剛才一幕十分兇險,要不是他,只怕別人是難以躲過太史慈那兩鞭的。他一時也沒有說話,等太史慈將屋內油燈點著了,方才說道:「我怎麼來了,當然是帶你去見主公。」

太史慈一愣,說道:「陳侯?陳侯不是在北海嗎,如何會來了這裡?還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到的臨菑的?」典韋長話短說:「不瞞你說,我與主公已到臨菑三五天了,也帶來了武衛營,如今臨菑城內外遍布我武衛營的眼線,要想知道子義你什麼時候進的城那還不簡單?哎,不要說了,主公他聽說子義你到了臨菑城,怕子義你不知情況直接去了北海,到時找不到主公也就白跑,是以讓韋半夜來接子義你過去。這裡不方便說,你塊跟我去見主公。」

太史慈聽他如此一說,方才一點頭,撲滅了燈火,隨著典韋一路出了客棧。

也之不知轉了多少街巷,典韋帶著太史慈來到一座府邸外。太史慈抬頭一看,卻是田府,問道:「陳侯怎麼住進了田楷大人府上來了?」典韋解釋道:「哪裡都是住,反正這裡也只是田大人他在臨菑城中的幾處府邸之一,空著也是空著,當初田大人要送與主公,主公也就收下了。」敲擊了三聲門板,門吱嘎開了,典韋帶著太史慈徑直闖入。經過了前院,中院,直接到了後院。

有一處房間燈火仍是亮著的,典韋直接帶著他過去了。

等到了屋外,典韋通報了一聲,門打開,只見屋內一人坐在蒲蓆上,眼睛盯著案前的一卷竹簡在看著,不是陳諾又是誰?典韋帶著太史慈徑直進來,向陳諾拱手:「主公,太史子義帶來了!」陳諾恍然聽到這聲,立即是抬起頭來,與太史慈一眼對上,哈哈一笑:「子義回來了?」連忙起身走下榻來,抓住太史慈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子義,此去東平陵可還順利?辛苦你了!」同時讓典韋下去溫熱些酒菜送上來,典韋也立即下去安排了。

太史慈這邊見過陳諾,向陳諾一點頭,說道:「慈此去東平陵,將陳侯你的書信交給了孔、田二位大人,讓他二位全力配合慈捉拿文丑。如今文丑順利落網,其部人馬也已經向他二位投誠,東平陵之圍已解,慈幸不辱命!那邊既無他事,慈方才一路趕著回來向陳侯報信。」陳諾聽他一說,方才重重的點了點頭,問道:「文丑驍勇,要想捉他只怕不易,子義你沒有受傷吧?」

太史慈本要搖頭說沒有,但陳諾手指恰好撫到了他胸前傷口,也立即傳來一陣陣痛,使得他眉頭微微一皺。說起來,他胸前被文丑所刺的創口本也不深,在離開東平陵時雖然做了簡單的包紮,可他這一路匹馬趕來,連日奔波,不免使創口幾次復裂,一直沒有好,不痛才怪。雖然太史慈沒有說話,陳諾也已經從他的表情里看了出來,立馬吩咐人準備了一些傷藥送上來,並告訴他:「不行!你這樣是不能再騎馬了,正好我還要在臨菑待上一陣子,你就在這裡養傷,順便陪我說說話吧。」

太史慈連忙說道:「陳侯好意,慈焉能不知?然則,慈離開老母身邊日久,放老母親一人在家實在不放心,慈急需回去照顧老母,故而……」他這邊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典韋走了進來,說道:「這個子義你不用擔心,子義你不知道,你走後,主公他立馬從武衛營抽調了數名好手,雇了兩個婢女,讓他們特意照顧在伯母身邊,如今安全和生活都照顧到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話之間,典韋帶著人,將熱好的酒菜全都端了上來,擺了兩個桌案,告退自去了。

太史慈聽典韋剛才一說,也是微微一愣,看向陳諾,說道:「這……這如何是好,上次陳侯你去看我,帶了不少吃食不說,還幫忙添置了許多家具,已是感激不盡了……」他話還沒有說完,陳諾早已經將太史慈拉下坐了,笑道:「你我初次分別時,還記得我就曾說過,等我閒下來後,便要去拜見伯母的。如今難得一身閒了,當然是要去的,這一去空手總不像話吧,反正也只是辦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實在不足道哉,子義你也不用放在心裡,只要伯母高興就好。」

說起陳諾登堂拜見太史慈老母一事,那還是在太史慈來之前的事情了。當然,陳諾趁著拜見之機,在他老母親面前重提孔融。他老母親以前得到孔融照顧,對孔融甚是感激,孔融的消息她自然是樂意聽到。陳諾於是將他從前線傳來的消息,跟他老母親說了。他老母親一聽孔融又有了危難,被困東平陵,二話不說,那是立馬讓兒子去東平陵解圍。雖然說起來,太史慈因為幫孔融解了都昌之圍,要報的也該報了,但他老母親卻並不這麼想,只想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這次孔融有難也不能置之不理。為此,太史慈方才再次離開了他老母親身邊,一路馬不停蹄趕到東平陵,抓了文丑,解了東平陵之圍。

說起來,當初他與陳諾在都昌城分別時,雖然聽陳諾說要去他家登堂拜母,也並沒有當真,以為陳諾只是說說。但,在他看來,陳諾有這個心意也就行了,還真沒有指望。只沒有想到,陳諾還真是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說起來,他當時很是感動,對於陳諾的感激之情,那是無以言表。此時說謝意,知道太過淺薄,不如舉盞,將謝意全都放在此盞酒水之中。

熱酒舉起,兩個人各自送到口裡,在此深秋夜裡,暖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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