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血淋淋的腦袋被一支長槍挑起,舉著它,揮舞著它,一路狂奔著,徑直衝入袁紹軍中。袁紹軍有識得呂威璜的,今見他首級為賊人所斫,似有側目之意,但在此戰場之上,隨便死一兩個人那還不是經常的事情,是以也沒有過多的人去關注。然而,當這聲音從部下們口裡直至向袁紹時,袁紹整個人的表情徹底的呆愣住了。
如果說呂威璜的死與外人是毫不相干,但對袁紹來說,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呂威璜的死,甚至對他有種『切膚之痛』。
這一戰,袁紹敢於冒險,將自身置於險地,那完全是因為他有了一個非常的計劃。他的整個算盤,無非是將自身置於死地,然後想要在一個讓敵人預料不到的地方給予敵人以沉重之一擊。為了達到這個效果,他就連他手中唯一的『殺手鐧』陳諾也給派了出去,放在了敵人的眼皮子底下,以麻痹敵人。同時,他大膽起用名不經傳的年輕將領呂威璜,讓他來完成整個計劃的最重要之一環。
說起來,袁紹敢於起用呂威璜,除了他手上能用的將領實在有限,一個淳于瓊被他處死,一個文丑深入敵軍身受重傷等等,而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來至於他從內心所感到的不安。雖然經過先前一系列的事情,讓他對陳諾其人也有了不少的改觀,然而,從內心裡,他對陳諾其實很是擔憂的。陳諾,他雖然在先前有青州北海之一敗,使得他從『神話』的巔峰跌落,但仍是掩蓋不了他的內在光華,不論是在其軍中還是在同僚之間,光芒仍是綻放著,這讓袁紹很是不放心。
一個人能幹了是好事,但是太過能幹,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他需要陳諾這樣能為他獨當一面的將領,但他並不希望他的身邊就只有陳諾這麼一個,所以他急需培養出陳諾這樣的人才來。他大膽啟用呂威璜,就是希望能夠藉此一戰,而將呂威璜之名提升上去。於是,他這個非常的計劃,是在努力『捧紅』呂威璜的基礎上,來完成整個戰局的扭轉。在袁紹的設想里,此計劃一旦成功,不但是給予了賊人公孫瓚一個沉重的打擊,扭轉了目前南皮積重難返的失敗局面,且成功培養出了呂威璜這樣的可用之人,使他的麾下人才不再顯得如此的凋敝。同時,褒揚一個呂威璜,也是在無形中壓制陳諾的光芒。如此,可謂是一箭三雕。這麼好的事,在於袁紹看來,就算是要為此付出他自身的安危,袁紹也是絕不含糊的。袁紹的決心不可謂不堅定,他為了計劃能夠順利實施,更是不顧眾人的反對,一意孤行。他的計劃固然是好,他的想法固然有其可取之處,可是,他所做的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唯利是圖的賭徒,將全部的希望全都放在一次的成敗之上,如果成功則罷,若然失敗……
「沒有失敗,我絕不會失敗!」
袁紹或許會不斷的這麼告誡自己,甚至在聽到呂威璜被殺的消息時,他仍是在做著最後的自欺欺人,在不斷的安慰著自己,欺騙著自己。然而,當呂威璜的首級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已經無法讓他不能不再去重新面對時,他所有的勇氣和膽色,也在這一刻全都用完。他突然的發現,放在他面前的籌碼,輸的一個都不剩了,而他若想要再玩下去,那就必須得重新拿別的東西去賭。可是,別的東西,什麼東西,是自己的性命嗎?他除了性命,此刻還能拿出什麼像樣的東西呢?
這次豪賭,本來就是成功和失敗各參一半,如今既然失敗註定,那麼成功又在哪裡呢?
沒有了成功,沒有了他更好的打算,袁紹突然覺得自己的雙手上什麼都沒有了。就連他自身,也什麼都不是。什麼角逐渤海,什麼河北霸業,什麼天下雄主,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幅精彩的畫面,只能是隨風而逝,風吹過後,什麼也沒有留下,什麼也不可得。轟隆隆,腦子裡就像是天崩地塌了,乾坤顛倒,日月無光,慘澹無聲。
「啊,袁將軍!袁將軍,你怎麼了?」
「袁公,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