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外的一戰,對於袁紹來說,本來是翻身的一仗,然而,最後卻因為呂威璜的死,將他整個設想打破,使得一切都不再成為可能。而他,在南皮城外大吐血後,也就暈厥了過去。就算是回到城中,他因內心抑鬱,越想越是想不通,病情也就跟著加重,最後以至一病不起,就這麼一直躺在病榻之上。
病榻之上的袁紹,臉色看起來差多了,精神也是變得遲鈍起來。逢紀在向他匯報城內外情報時,袁紹始終就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似聽又似不在聽,反正有點心不在焉。逢紀見袁紹若此,心裡也是不由輕嘆一聲,但面子上不好輕易指責他。他這邊,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向他又說了一件事:「最近公孫瓚的動作頗不尋常,只怕他是知道了袁公你病重的消息,欺我南皮城無人,最近兩日怕是要發動大規模的攻擊了。袁公,你看……」
袁紹身在榻上,在聽到逢紀說到這裡,他的眼睛緩緩轉動著,此時也已經看向了逢紀。袁紹不說話,眼神怪怪的,逢紀心裡也是跟著突突的,把要說的話,生生的咽了下去:「這個,袁公……」袁紹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公孫瓚怕不是欺我南皮城無人,是欺我不會用人罷了。元圖,如今我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我是有心要身臨前線與諸將共患難,只怕已經是不能得了。為今之計,我南皮城不能沒有人站出來暫時代替我指揮三軍,如元圖你看,軍中誰人有此才能可當此重任,不妨大膽說出來。」
逢紀聽袁紹如此一說,不覺微微一愣。袁紹是何人,別人不知道,他逢紀可是知道的。他平時抓權抓得跟什麼似的,生怕他將分權,如今讓他一朝放權,可見他實在是迫不得已,走到了不得不放手的地步,也由此可見袁紹他的有心無力。呂威璜的死對於袁紹的影響,作為心腹的逢紀多少是知道的,只是逢紀也沒有想到,他的死居然讓袁紹頹廢至此,這讓逢紀很是不安。他很想『教訓』袁紹兩句,告訴袁紹『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個簡單的道理,然後看著他從新振作起來,一起面對當下的困局。然而,袁紹此話一出,逢紀整個人也是為之一震,知道袁紹這下算是徹底的把自己抽身於事外,不想從新振作了,或者他是真的有心無力,只能垂病榻上。
逢紀心裡由衷的暗嘆一聲,想要勸慰兩句,但看袁紹頹廢的神色,他知道就算他此時勸說,只怕也是無濟於事,他是聽不進去的。他看了袁紹一眼,方才一點頭,說道:「袁公病情尚不穩定,需要臥榻休息,賊人此時又有大規模進犯的傾向,確實不可不防。只我三軍因袁公一病一時無主,此時的確需要一個敢於拼鬥的人才出來暫時代替袁公你指揮三軍,以抗大敵。若是袁公讓紀舉薦,紀不揣冒昧,覺三軍之中……唯顏良將軍可堪重任。」
「顏良?」
袁紹眼睛裡射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在逢紀身上盯視了片刻,隨即哈哈一笑,搖頭道:「記得我數次欲要重用顏良、文丑之時,田豐、沮授無不向我建言,說道此二人勇則勇爾,不過匹夫之勇。雖然我很是不贊同他們的話,但多少還是有些道理的,我不能不考慮。若是衝鋒陷陣,或許元圖你的意見我會不假思索的答應。但是現在……現在賊軍是我軍之數倍,又勇銳於我軍,我軍目下唯有堅守南皮,以待時變,方能有扭轉之可能,若然將此城交予顏良,只怕這廝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不用過冬,我南皮城數萬人馬耗也被他耗盡了,便是城池也早丟予賊人之手了。到時,我只怕連此城都無法安生的待下去了吧,又何談好好休養?」
顏良、文丑皆是袁紹之心腹,這一點逢紀當然很是清楚,自淳于瓊死後,袁紹就一直刻意重用他二人。如今,袁紹要他舉薦人才,他當然要順從袁紹的心思,將顏良、文丑列為首選。當然,文丑目下還在養傷之中,自然不好舉薦出來,只好首推了顏良。雖然逢紀自認為這麼做有些違心,但也不得不如此。本以為,他都做到了這一點了,袁紹自當滿意,只是沒有想到,袁紹臨了了居然會說這樣的話,心裡不免微微一愣,繼而說道:「袁公考慮的極是,紀所不及也。然則軍中大將除了顏良、文丑可堪重用,余者……紀一時還真是想不起來。」說到這裡,他又連忙補充一句,「可惜大公子鎮守青州,一時抽不開身,否則以他暫時代替袁公行使此責,再也合適不過了。」
袁紹鼻子輕輕一哼,說道:「我那逆子就算是來了,能管什麼用?倒是我讓元圖你舉薦人才,如何元圖你思來想去就是那麼幾個人?想我軍中除了顏良、文丑等數人之外,難道就真的沒有可堪一用的將領了嗎?」逢紀心裡咚咚的跳著,對於袁紹他也是有點捉摸不定了。他平時是自詡最過了解袁紹的,只是今日……他實在是想不到袁紹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難道袁紹他什麼時候改性了,在如此重大事情方面,他首先考慮到的居然不是心腹將領?或者,他的心腹將領,他還有沒有考慮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