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紅纓率先開口打破沉默,跟魏潭說:「俺想吃過飯就走。」又轉向魏檗,「你鎮上有住的地方嗎?」
魏檗沒吱聲,咬著饅頭點點頭。
魏紅纓又道:「正好,明天跟老王在鎮上領了證,抓緊把戶口轉到咱村里。」
「行。」魏潭接話道:「吃完飯我去問問縣裡的車有空嗎,跟你們一起回去。把你們送回鎮裡,我回村去住。明天通知王老頭帶上戶口本到鎮裡。」
吃完飯,魏潭有出去了,沒一會兒,屋外便「嘀嘀」,響起汽車喇叭聲。
魏潭果然又要來一輛車。
魏檗深深看了一眼,現在八十年代,整個縣裡都沒幾輛車。除了縣領導,縣裡各部委辦局的一把手,用車都不容易。魏潭能說用車就用車,這個能量,哪裡是剛畢業的小秘書能做得到的。他的「高書記姑爺」的身份,估計已經在縣委大院的大家心裡,心照不宣了。
開車的還是上次魏檗見到的那個司機。魏潭從副駕上下來,招呼魏檗和魏紅纓上車,讓她們倆人坐在後排。他自己到宿舍門口,鎖上門,又重新坐到副駕。
車上有外人,很多話不方便說。魏檗上車之後,便開始閉目養神。魏紅纓是第二次坐小轎車了,她已經沒有了第一次坐車時的緊張,學著身邊的魏檗,放鬆身體靠在后座上。
魏紅纓看向窗外的道路,離家二十年,對家鄉已經變得陌生。她抬手摸到車窗玻璃,裡面有自己的影子,似夢似幻。這幾日的經歷,同樣似夢似幻。
魏紅纓見著魏潭的時候,嚇了一跳。魏潭從黑色的小轎車上下來,金絲眼鏡白襯衫,皮鞋踩在鄉村夏日的塵土中,魏紅纓恍惚以為見到了袁起。當時她正拿著擀麵杖,和舉著菜刀的二婚男人打架。
當時的每一秒,都像慢動作一樣,深深印在魏紅纓腦海中。當那個人走進她家院子的時候,魏紅纓和她的二婚男人,都愣住了。只是魏紅纓很快反應過來,她「哐當」扔下擀麵杖,理了理因為打架而亂蓬蓬的頭髮,和褶皺的衣襟。
她下意識的,在這個長得像袁起的人面前,感覺到羞愧。
然後這個人告訴她,他是當年被留在娘家油山西村的袁狗子。魏紅纓的二婚男人,面對氣場逼人,滿身精英范的魏潭,沒了和魏紅纓打架時的威武霸氣,變成了老實巴交,甚至有些畏縮,在所有敘事中面目模糊的農村漢子。當魏潭提出要和魏紅纓聊聊時,他便主動退了出去。
魏潭走後,魏紅纓記憶里的慢動作,就像又突然按了加速鍵。
她提了離婚,男人很輕易的答應了。魏紅纓想,或許魏潭給她的二婚男人許諾了什麼,也未可知。接著魏潭帶她見了油山西村的王光棍,見面並不在油山西村。見面的時候,魏紅纓發現,王光棍還和從前一樣又瘦又矮、窩窩囊囊。整個見面的過程,王光棍戰戰兢兢、哆哆嗦嗦。
王光棍走後,魏潭告訴她,如果不滿意,還可以見另外一個人,樣貌和性格,都比王光棍要好一點兒。
魏紅纓便告訴魏潭,她恨滿意王光棍。她要的只是能在油山西村合法立足,以便能當村支書的身份,而不是一個真的以為自己娶了老婆的丈夫。王光棍的性格讓他生不出其他心思,即便生出其他心思,以他的身板,也不見得是魏紅纓的對手。王光棍,不論身體還是性格,都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