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咂咂嘴说:是妖。
妖
祈尤霎时间反应过来,狐疑地打量着面前仍是虎视眈眈的斗篷鬼。
这是噤派的人。
他们统一戴着面具,祈尤也看不清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动则他们动,他不动则他们不动。
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性,但祈尤不相信顾不鸣会下达那种只跟上山者玩一二三木头人就好了哟的无脑命令。
那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怪物舔着嘴角的血迹,嘻嘻笑着问:我能再吃几个吗?
祈尤观察着斗篷鬼们的反应,结果发现他们听见这话仍然一动不动,好像也没有赴死如归的决心。
那他们想干什么?
是顾不鸣暗地操控?
祈尤没来由地感到一种烦躁。
他妈的跟这种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人说话怎么这么烦啊。
他忽然发自内心地想念陆忏。
如果那人在这儿会好沟通得多吧。
祈尤握住诡刃的手往下放了放,他像是多喘一口气都嫌累,语气淡淡说:我不想杀生。识相的滚。
一群不识相的继续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跟他们废话什么嘛,怪物露出令人生寒的笑容:他们不惜命,让我吃了不是刚刚好。
祈尤听见了就当没听见,他背转过身,冷冰冰扔下一句:再跟上来,杀无赦。
斗篷鬼呆呆地站了半晌,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静默地伫立在树后。
他们像是沈沽山的片片影子,无声无息,凐灭消磨。
祈尤身为神明,就算神力溃散也不会有太多人着急送人头,因此这一路走得也算是顺畅无阻。
他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或者单纯只是犯懒,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怪物像一只忠心耿耿的狗,走在他身侧为他保驾护航。
行路至此,已经隐约可见山巅。
祈尤停了下来,深深喘了一口气。
接下来可能是一场恶战啦。
食怨怪物甩着尾巴说道。
祈尤也知道自己如今神力溃散,可能不比鼎盛时期的顾不鸣,如果他的神骨回身,那就不一样了。
念此,他脸色又有些发黑。
别说神骨回身了,沈玄那边还着急让他一炮把自己的肋骨轰碎呢。
祈尤抿了抿唇,整理好心情,伸手拍拍怪物的后颈,低声说:走了。
这是最后一战了。
因果轮回终在今日做个了解。
第77章 山巅
距山巅三百米时,传来了隐约的歌声。
说是歌声又不太准确,更像是有人用像是梦呓的声音清唱咒术,附和着单调的空灵的乐器,穿透声可见一斑。
祈尤停下脚步,问它说:刚刚有么?
怪物顿了一下,仰起头四下打量片刻,反问他说:你说什么?
歌声。
祈尤见它如此,立马觉出些许端倪。
食怨怪物的听力要比正常人灵敏太多,倘若早有歌声,它应该比祈尤更早听见;倘若是这一刻才响起,那它也应该比祈尤听得更加清楚。
你听不到吗?
食怨怪物歪着头仔细聆听,片刻仍是摇头说:没有。是什么样子的歌声?
祈尤皱了下眉头,他一时也说不清楚耳边若有似无的歌声是怎样的音调,试探性地说:往生咒?
那可真够讨厌的。食怨怪物说。
往生咒等一类净化灵魂的咒术或多或少都会影响他们这一类人进食,不仅食怨怪物讨厌,连祈尤也觉得厌恶。
沈沽山一路上来,阵法遗迹下埋着腐肉烂骨,山中藏着不计其数的斗篷鬼,山巅上响着他人听不见的歌声。
更别说舞到他面前的怨尤神手办。
无一处不透着诡异,隐隐约约都含着针对他的意思。
祈尤默不作声地握紧刀柄,语气淡淡道: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吧。
怪物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边,耳朵抖动着,想要更灵敏地捕捉难以发觉的声音。
区区三百米,每走一步,便是入骨的寒冷。
手中的凤凰血珠已经有些烫手了,但是无法驱散的寒冷仍然争先恐后缠上他的身躯,渗透他的血肉,死死咬住他的骨骼。
祈尤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将刀尖插入地面。
你怎么了。食怨怪物猛地转过头看着他,喂,你怎么
它的目光从祈尤惨白的脸慢慢挪到他的胸口。
那道陈年伤疤正渗着血,打透了外套。
祈尤眼前发黑,他死死攥着刀支撑着身躯,耳畔是一阵尖锐的鸣响。
饶是如此,山巅的歌声反而更清晰、更肆无忌惮往他耳朵里倒。
食怨怪物嘶嘶地怪叫,眼瞳细长如针,它凑到祈尤身边充当支点,咒骂道:我现在就去撕烂了那狗东西
小黑。
祈尤缓过劲,单手捂住前额,捏了个诀抵在眉心,低声说:不是顾不鸣。
怪物怔了一下。
祈尤眼前终于清晰许多,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是那根肋骨。
怪物那张丑陋扭曲的脸上居然也能浮现出愕然无措的神情,它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不如用它炖汤补补这种平日里常挂在嘴边大逆不道的话。
走吧。
祈尤这才想起胸膛的伤口,草草捏了个诀止了血,一把抽出刀握在手间,轻声说:可能也想要回家吧。
这句话太轻,才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怪物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盯着山巅看,沉默地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百米距离不过片刻。
祈尤与怪物行至山巅顶峰时,这里早早地站了一个人。
这人身量高挑,披着宽大的玄色绣金斗篷,踩着一双鹿皮短靴,倒是比山中斗篷鬼讲究许多。
他看见祈尤时并没有过多惊讶,毕竟早早就有人通风报信。
顾不鸣冷笑着招呼说:
恭候怨尤神殿下多时。
祈尤见了他像是没看见,只瞄了一眼便淡漠地移开视线,扫过地上的阵法,张牙舞爪、杂乱无章。
山巅边缘钉着桩桩被粗壮锁链牵连的石碑,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祈尤估计自己看不清,同样也不打算细看。
他最后看向立在阵法中心的,一座平平无奇的木碑,实在是不起眼,比一边的石碑寒碜太多,磕在上面歪歪斜斜的名字都要被风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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