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面對契丹發難,朝廷竟然不顧軍隊實力,草率決定出擊。
寧武關的將士們究竟守的是誰的國?最終又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家?
雲霽忽然覺得清醒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情。她清醒地知道不公,卻沒有能力改變不公,甚至連說出不公的勇氣都沒有。
在營帳里悶了一天,出來時天已黑透,不想在火光中露面,雲霽特意挑了黑暗處行走。
想必韓自中已經將事情交代下去,她長舒了一口氣,這幾年幸好有韓自中在身邊,不然她一個人真的應付不來。
雲霽苦笑一聲,原來自己也是個道貌岸然的人。誰都辜負了,誰都沒得到成全。
她繞著營地外圍漫步,直到營地被遠遠地甩在身後,才想著坐一坐。
呼呼的風聲里夾雜著微弱的人聲,耳朵好也不是什麼好事,想安靜坐一會的時候總會被打擾。
雲霽剛準備起來離開,風裡的聲音自然地送進了耳朵:「你說可不可笑,拿各營的精兵良將湊出一個歸州營,說到底還是在幫他們家掙軍功。老話說山高皇帝遠,真是一點不錯,依我看啊這寧武關快成一言堂了。」
她僵在原地,一口氣梗在喉嚨,不上不下。
換了一人說:「雲霽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本事?她有以一敵萬的本事嗎?還不是靠我們在前線送死,她倒是在後方落得一個驍勇善戰的美稱。別把她想的有多神,想她五年前來到寧武關,若是沒有將軍一路優待,誰會高看她一眼?」
他輕諷的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依我看,牢牢的纂住小韓郎君的心,才是咱們這位雲校尉最大的本事。」
深秋風寒,幾縷碎發在風中翻飛,雲霽試圖用冰冷的指尖勾去耳後,幾次都沒能成功。
雲霽索性用手捂住耳朵,可是聲音還是一個勁地往耳朵里鑽:「我聽歸州營的弟兄說,雲霽與小韓郎君像兄弟像戰友,唯獨不像夫妻。她竟敢讓將軍獨子當前鋒,攤上這樣的女人,真是上輩子造了大孽。」
唐延曾誇她耐心超群,這一優點不僅在戰場上有用,現下也很是受用。
夏蟲不可語冰,她安慰自己。雲霽平靜地坐著,聲音漸漸變弱,直至消失不見。
他們最後一句說的是:「哎,讓女人騎在頭上拉屎撒尿,寧武關是成不了氣候咯。」
她看著眼前深邃的黑暗,一個消失在生命里的名字逐漸清晰,思念越發濃稠。
「怎麼還不回去?」
突然間,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黑夜裡傳來,她眼前浮現起熟悉的眼睛,那雙眼一貫平靜如潭,面龐仍舊溫潤沉穩。
「在等你來接我。」她仰著頭,眼角有些濕潤,「什麼時候有空?」
「大明山上我已經接過你一回了。」他說,「別用耳朵去找路,要用心。心是自由的,你便是自由的。」
「不能再接我一次嗎?」
「我亦是枷鎖。」
風從大漠深處刮來,細小的沙粒打磨著粗糙的皮膚,雲霽閉著眼睛,心跳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