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沭一愣,周佼把倒了牛奶的杯子塞到他手里,而后快步往外走。
闫沭沉默地看着周佼的背影,他转过身,赵灵祺朝他挥手微笑。
闫沭坐下后,眉头皱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灵祺双手撑在沙发上,歪头看了看他,轻声问:之前和你说的事,你到底听进去没?
闫沭心不在焉,侧头看向周佼刚才离开的方向。赵灵祺站起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和你说话呢。
闫沭扭头看他,沉默了两秒说:算了。
赵灵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压声道:你当初去找他,不就是想要拿回属于你爸爸的财产吗?
你们在说什么?
周佼喉咙发干,愣怔在原地,呆滞地看着闫沭。
闫沭站起来,回头看到他。周佼仰着头,忐忑不安。
你不要急,先听我解释。闫沭抿唇,拉住周佼的手,似乎是怕他逃开,抓得很紧很紧。
赵灵祺看着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轻笑道:这有什么可解释的,闫沭,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当初你杀了徐诏问就是因为听了他母亲的话,才下定了决心,就像是屠龙勇士拯救被困的公主一样,斩杀了恶龙,给了他自由。
赵灵祺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可却像一记惊雷轰在周佼耳边,说是五雷轰顶都不为过。
可这世界不是童话,勇士给了公主自由,他又得到了什么,十年牢狱,一无所有。
够了。
闫沭冷着脸,宽大的手掌抓着周佼的手臂。周佼恍惚,身体踉踉跄跄,仿佛深陷在深海中奄奄一息快死了的人,被拽到了陆地上。
他由闫沭搂着,几乎是半抱着把他带出了餐厅。
周佼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那份从未消散过的愧疚加剧,几乎把他压垮。他觉得喘不过气,抓着自己的衣领往外扯。
佼佼
闫沭唤着他,他努力睁大眼,可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虚影。他的肺像是放在蒸箱里,浑身都在疼,呼吸都是疼的。
我觉得无地自容。周佼推开他,低着头,为什么要拿你的人生换我的自由,我不配,一点都不配。
周佼是和奇思妙想工作室的同事一起回去的,闫沭打了他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他觉得自己的风筝线好像彻底断了。
回去后,他就有些低烧,晕晕沉沉上了几天班。他怕面对闫沭,这几天他连自己的公寓都不去了,一直呆在公司里,晚上睡觉就睡在办公室沙发上。
好在他以前为了写程序就一直这样,几个同事也没有大惊小怪,倒是邹奇比较担心他,有时见他没吃晚饭,便会给他带上一份。
周总监,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好差?邹奇放下餐盒,担忧地看着他。
周佼趴在桌子上,先前圆润了点的脸又瘦了回去,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没事。
邹奇还想说,周佼侧头看向他,慢慢坐起来,低声道: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要做。
真没事吗?
真的,你不用担心。
邹奇走后,外面的灯也关了,只剩下周佼这间办公室留下的一盏灯。周佼写了会程序,又趴了会儿,邹奇给他带来的炒面放在桌上,一点点变凉。
他觉得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痛苦像是一阵龙卷风,把本来就贫瘠的地方席卷一空。
周佼在沙发上躺了会,办公室里的灯光如昼,光点往下坠,刺得他头痛欲裂。
他变成了一滩死水,沉在了暮暮沉沉的黑暗里。
他想到了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闫沭,那天是下着雨还是晴天?他不太记得了。
有印象的是,那天空气里的味道好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味道让他作呕,在他鼻尖残留了很久。
闫沭来找他,他怕闫沭闻到那种恶心的气味。躲在浴室里,就着一身的伤痕,冲着水,洗了很久。
流下来猩红的血钻进下水道里,他瑟瑟发抖,忍着疼,裹着被子。那股气味好像淡了一些,他看着闫沭朝自己走来,用尽权利让自己变得坚强的心,因为闫沭的温柔而慢慢崩溃。
他受不了,他每天都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
他问闫沭,你能为我做什么?
他的心已经崩溃,看着闫沭彷徨失措的脸,竟然觉得快意。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痛苦真的可以转移,把自己的痛施加在别人身上。
爱自己的人会无限包容,他便去肆无忌惮地伤害。
他一次又一次伤害了闫沭,直到最后,闫沭用自己的人生,换了他的自由平安。
周佼没办法越过那条槛,存在心里,万分之一曾动过的恶意,都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他陷在沙发里,又开始做噩梦,身体蜷缩,抱着头,脸埋在臂弯中哭。
他凭什么得到闫沭的好,凭什么。
办公室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暗的,似乎是停电了,冷气停下,房间里慢慢变热。周佼捂在沙发里,背上发汗,头发黏在额头上,明明出了一身汗,却不觉得热。反而是很冷,整个人打着哆嗦。
隔了很久,周佼挣扎着爬起来,他跌跌撞撞往外走,手捂在烧烫的额头上,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周佼根本没有心思去看,他觉得很渴。办公室里的灯开不了,昏暗的房间内,他没走几步,就不知道被什么给绊到,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了一层灰色的地毯,摔下去不是很疼,周佼一时间没能起来,蜷在地上,是意识快要消失的状态。
他好想闫沭。
第45章
外面好像下雨了,是不是每场夏夜的雨,雷声雨声都会很大。周佼觉得好吵,不停的有声音在耳边响着,他烦躁地翻身,不由拉起了什么盖住了耳朵。
那嗡嗡作响的声音陡然消失,安静下来了。
周佼闭着眼,合在耳上的东西泛着温热。他后知后觉,缓缓反应过来,睁开眼时,眼前忽然被蒙住,双眼双耳都失去了它们的作用。
他一动不动,接着干燥的嘴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柔软的温柔的吻,让周佼落泪的吻。
拢在耳朵上的手围成了一个喇叭的样子,熟悉的声音像是被无限放大,一下子敲进了他的心里。
闫沭说:我听到你在喊我。
周佼震了震,却依旧不敢动。闫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呼出的鼻息、说话的热气,汇聚成一小撮,洒在他的脸旁。周佼脸上的颜色越发鲜红。
突然,闫沭把他捞起,覆在他眼上的手也跟着松开,明亮的光刺激着他的眼球。眼角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模糊不堪映照出眼前人的轮廓。
闫沭环着他的肩膀,他们四目相对,周佼快速眨眼,看清了他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他说话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委屈,用手去碰闫沭的脸,余光里是陌生的环境,他问:这是哪里?
生病了就要去看医生。
这里是医院?周佼问了又觉得说出的话似乎有些傻,低下头不敢去看闫沭。
我听到你说你想我。
闫沭低着头,靠得很近,说出来的话是直接对着周佼的心。
哥
你别伤害自己。闫沭轻轻捏住他的耳垂,看到你难受,你觉得我会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