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钦一起喝酒的时候,林端就会想,结婚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不结这个婚。
三年了,段景升磨平了他的喜欢,将滚烫的沸水压在三尺寒冰下,任由岁月风干所有期望。
林端以为他和段景升会这样无聊地过完一生,直到第三年的夏天,林先进重病。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会日更到完结=w=
好想写篇ntr文但是感觉有点雷emm
第30章 罅隙
酒吧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扭着纤纤细腰,血红指甲拂过客人肩头,媚笑如斯,红唇轻启,将高脚杯贴进客人面颊:喝点吗,帅哥?
日本纯酿富士山地窖珍藏三十年的清酒,便宜。女孩儿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着伸长白皙的胳膊,揽住了客人颈项:壮阳。一起喝一杯?
这是酒吧里专职推销酒水的年轻女孩儿。
林端趴在吧台,一手撑着冰凉的瓷砖台面,另一手拎着喝空的鸡尾酒磨砂玻璃杯,兴致缺缺地对身旁的杜钦说:这喝起来不尽兴,干嘛来这儿喝?
杜钦捅他胳膊肘,连连咋舌:这不赚了钱吗,宁北大学后面那烧烤摊配不上咱们身份,在这儿喝,带劲。
林端撩撩眼皮,没说话。
杜钦一抬手:老板,添酒!他挤了挤林端,指着推销酒水的女孩儿说:你知道那啥酒不?
林端斜瞥一眼,杜钦一手遮住嘴,低声窃笑:白酒兑水,搁那儿装日本酒!
林端嗤笑:万一真是日本酒呢?杜钦一扬脖子:那清酒也不贵啊。就说那一杯,五百,四百五是那小姐的提成!
林端摆摆手,兜里手机振动,杜钦回头和调酒师唠嗑去了,林端低头望向屏幕,来电显示:王姨。
儿子,你啥时候有空回来一趟,你爸病了!王姨忧伤地说:听你的,三年都没喝酒了,结果昨天我一不在,他就出去跟人家拼酒。
酒桌上拼到一半,老林人便昏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你赶紧回来吧!王姨沉重叹气。
不是没想过,酒量虽好,也总有喝不下那一刻,只是没想到,这个瞬间会来的那么快。
王姨声音挺大,一旁的杜钦都听到了,等林端挂断电话,杜钦把自己的手机搁到他面前,一张去往青岩的动车票。
这是最快的,一个小时后。你现在打车到车站还来得及。杜钦安慰道:别担心,你爸身体一向好。
林端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冲出酒吧。
青岩市人民医院。
王姨守在林先进病床边,身下坐着陪护椅,脑袋斜斜地耷靠一边肩膀,昏昏欲睡。
林端推门而入,王姨赫然惊醒,条件反射地瞪大眼睛,瞅了瞅来人,松一口气:林端,王姨并非有意打扰你工作,可你爸这样,我也不知该咋办。
没事儿。林端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有我。
林先进本来就有心血管疾病,这一回喝酒,把潜伏的老毛病全喝了出来,越过中风环节,直接被医生下了定论:植物人。
林端呆愣地僵坐,回想这三年,他一颗心全扑在段景升身上,林先进病了他不知道,段景升稍一打喷嚏,他就恨不得带他去做全身体检。
他忙于工作、疲于在乎段景升,却疏于关心自己的血亲。林端抱住脑袋,将头发揉乱。
第二天,王姨的儿子女儿闻讯赶来,美其名曰看望他爸,临到末了,直接对王姨说:妈,咱们走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林先进和王姨这样,连证都不扯的半路婚姻。
林先进变成植物人,少不了要人照应,那人能是谁?儿子女儿忙于工作和生活,就只有赋闲在家的王姨。
王姨的儿子也不和林端寒暄扯皮,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是你爸,我们姐弟两管不着,你爸病了,医院的钱只有你能给,我们没那个资格,也没个闲钱。
林端苦笑应是:不会的,这三年王姨生活在我们家,他和我爸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要不你让她留下来吧,她的日常开销我负担,行吗?
王姨夹在自家儿子和林端之间,苦巴巴地瞅着昏迷不醒的林先进,忍不住悲上心头,落下泪来:老林啊老林,说了让你别喝酒!
她也不想走,和林先进认识七八年了,正儿八经在一起,却只有三年。
前夫离世,子女各有事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只有林先进和她朝夕相处,互相安抚老去后的孤独,指着对方头上的白发,嘲笑彼此是个老年痴呆。
浩浩,让妈留下来吧。王姨收了眼泪,情真意切地恳求儿子。
不可能,妈,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照顾一植物人呢?万一你身体哪儿出了毛病,遭殃的还不是我们?算了吧,妈,你也为我和田浩想想,行吗?你外孙女要上幼儿园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别搁这儿折腾啦!王姨的女儿拉她胳膊:走吧,妈。
真让王姨留下来照顾他爸,林端于心难忍。他劝了几句,也就不再劝了,抬头对王姨说:没事,我接爸去宁北。
王姨依依不舍地跟着子女离开了。
林端的工作在宁北,青岩这边也没什么亲人,他思来想去,决定将林先进接去宁北照料。
联系好宁北一家高档疗养院,和青岩医院办理完转接手续,林端回了一趟在青岩的家,搬家公司就在楼下等着,林端在楼上整理他爸的东西。
林先进以前当警察,就有每日记录的习惯,十多二十年下来,大大小小记了一箱子的笔记本。
林端翻阅他爸日记的时候,才明白当年的张丽春为何而死,而段景升,他知道这一切。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林端抱着纸页泛黄的笔记本,泣不成声。
段景升他什么都知道不是吗?被蒙在鼓里的,从头到尾只有林端。
三年前那个炎热下午,段景升为了赶他走,将张丽春的生平资料丢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讽刺:你不配。
即使他明知,张丽春不是罪人,林端不是罪犯的儿子,段景升依旧用那种可怕的方式侮辱他。而林端,竟然一厢情愿地以为,段景升只是误解。
他故意的。
段景升要的,无非是羞辱和掌控他。
林端扔下笔记本,拿出手机,颤抖着翻出熟悉的号码。他没有给段景升备注,因为他记得他的号码,烂熟于心。
拨通吗?林端想,打给他吧,问一问,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将他蒙在鼓里,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妈妈不是罪犯!
林端不知道自己已经按下了拨通键,他打开免提,通话铃持续了三十秒,嘟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机械的女声提示音响起,语调充斥着不关己事的冷漠。
段景升挂了,他发来一条短信:开会。
林端僵坐原地,浑身发冷。
他和段景升,上次见面,还是一个月前。接连三十天,没有打过电话发过讯息,等到林端打给他的时候,段景升挂了,他在忙。
是啊,段景升又不在乎他,凭什么为了他搁置会议、回他的电话呢?
他林端不配。
林端站起身,闭了闭眼睛,任由金灿灿的阳光穿透窗户洒遍全身。
楼下传来卖麻糖的吆喝:麻糖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