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们,从清早进宫到现在快到晌午,她们就站在闻人赋面前一动不动,毒辣的日头悬在空中,与之对比,闻人赋悠悠达达呆在树荫下,撸撸猫,打个哈欠,吃点点心,好不惬意。
太监正要抬着人下去,闻人赋突然抬了抬眼。
慢着。
陆安乡看过去,那晕倒的姑娘似乎就是那个从怀吾来的莲娘。
其他人都下去,闻人赋吩咐,金公公,让人带她们领些冰块休息休息,晒了一早上不容易。
陆安乡惊了惊,闻人赋还知道晒一早上不容易。
金公公让人下去后,转头看着还昏倒在地的姑娘,问道,陛下,这莲娘呢?
郭方又戳了戳陆安乡,我觉得这么些姑娘,就这个样貌最好,瞧这架势,陛下是看中了?
陆安乡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若是真看中了倒也好,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微妙感觉,有些无奈,有些心酸,甚至有些失落?
这时候,闻人赋开口了。
朕瞧着这姑娘不错。闻人赋看了过来,两位爱卿觉得呢?
那是自然,陛下的眼光是极准的。郭方抢在前头,替陆安乡答了。
那老奴给她安排宫殿?金公公问。
用不着,就放这儿晒吧,等晒熟了叫朕来。闻人赋阔气地一甩袖子,摆驾,回宫。
金公公:
陆安乡:
郭方:
躺在地上的姑娘身子微妙地抽搐了几下。
闻人赋就真的回宫了,一眼都没给中暑昏厥的莲娘留。
莲娘?之前是叫这个名儿?这倒是不重要,只是这张脸他记得清楚,清丽脱俗,却并不似面相那般单纯。
跳下悬崖之时耳旁劲风划过的刺痛感如今依旧历历在目,眼前黑暗无光,手中的尸体沉重,却不知,再回过神,睁开眼,却还能看见陆安乡催着他上登基大典。
一切既然重新再来,当年那些害得他国破城灭,痛失所爱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金公公亦步亦趋地跟他到了御书房,按吩咐送上了一碗冰酪,又支开木窗,大好的日光和惬意的凉风涌入室内,好不畅快。
金公公不由瞥了眼那可怜的姑娘,御花园和御书房离得不远,能隐约看到那娇嫩的姑娘还搁地上烤人干呢。
金公公,你可也觉得朕不近人情,行事奇诡?闻人赋笑吟吟地问。
这一笑,霎时感觉迎面吹过一阵腊月寒风,仿佛整个人都要冻成冰垛子。
金公公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自然不会,陛下这样做必然有陛下的道理。
那便好,闻人赋敲了敲桌板,传令郭方彻查京城人口,就说最近宫里闹贼了,查一查近些日子进城的外乡人,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眯起了眼,别有深意道,尤其是从怀吾来的。
金公公看着他的眼神,又想到了昏厥的莲娘,心底突然有了猜测。
是。
金公公领了命退下,刚踏出门,转头便见门口齐刷刷跪了三名官员,登时愣了一跳。他再定睛一看,是户部尚书带着两个户部侍郎跪着。
户部尚书姓陈,两个侍郎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女婿,也不知这一家人跪了一地是想干什么。郭方旁边在站着,有些手足无措。
他抬眼,见金公公出来了,上前道,陛下心情如何?
金公公抿了抿嘴,一言难尽道,不好说,倒是一直在皮笑肉不笑。
啊年纪最小的侄子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不是莲娘被陛下罚在外头了吗,郭方把人拖到了一边,解释道,莲娘是他们联系怀吾县令举荐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儿,这是要来请罪的,金公公你看
陛下的心思老奴也不敢肆意揣测,金公公为难道,老奴只知陛下从不会意气用事,也不会空穴来风。
啊年纪第二小的女婿翻了个白眼,又昏了过去,只剩年过半百的陈尚书一边咒骂着两个不争气的后辈,一边顶着满头的汗努力坚持着。
这臣也知道,只是莲娘的来历陆大人也审了,应当没什么问题。郭方皱眉。
陛下自然是信得过陆大人与郭大人的,兴许是这家室背景的来源若是出了错,金公公安慰道,郭大人可还记得这些是谁交上来的?
啊陈尚书仰面哀嚎一声,栽在地上一声闷响,宣告了他坚持的失败。
他们郭方刚拖走了一个,转眼一看又晕了一个,霎时愣了。
果真有鬼。金公公冷笑一声,郭大人,陛下有吩咐,可否借步详谈?
这妃要再纳下去,就得是朝中众臣聚众看烤人干了。陆安乡脑壳儿疼得快裂开,遣散了那些围观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却不知要拿躺在烈日下的莲娘怎么办。
这时候,御花园的人散了,外头探头探脑的闻人柳抱着美人蹿了进来,后头跟着一路喊还没剪干净的曹云杉。
什么没剪干净了?又发情了?又染病了?陆安乡现在听到剪这个字就头皮发麻,似乎这几个月总有人在他耳边叨叨要不要剪把儿。
不是不是,曹云杉气喘吁吁道,是指甲,美人的指甲长了,公主快给微臣,会划伤的。
陆安乡:
闻人柳不情不愿地把小黑猫递给了他,视线一扫,才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惊了一跳,咦?这个大姐姐在晒人干吗?
陆安乡:人干这话是谁教你的?
皇兄,闻人柳眨了眨眼,昨天他还说要把坏人都抓起来,烤成人干烧柴火。
陆安乡叹气,闻人赋成天都教点什么啊!
陆大人,曹云杉蹲下来,在莲娘的手上搭了搭脉,这姑娘快撑不住了,是陛下要放她在这儿晒的?
陆安乡皱了皱眉,他知道闻人赋不会做无用功,但无论如何活活晒死一个姑娘,还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姑娘,传出去定会被世人指责性情暴戾。
给她一口水,拖到阴凉的地方吧,再找两个人看着她,陆安乡抬步朝御书房走去,我去找陛下谈谈。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本应昏迷的莲娘悄悄睁开了眼,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
陆安乡绕开横七竖八躺着的陈尚书一家,敲开了御书房的门。
闻人赋正拿着面铜镜仔细端详,时不时发出一两句由衷的赞美,连陆安乡进屋问安都没抬眼。
陆安乡眉毛一跳,两三步上前去拿他的镜子。
爱卿啊闻人赋眯着眼睛没松手,先前的赌局,爱卿可还记得?
陆安乡眉毛又跳了跳,拿着镜子的手指猛地一缩,从笑里挤出几个字,微臣看陛下的镜子有些脏了,想帮陛下擦擦干净。
可朕看你这架势,是想碎了朕这镜子啊。闻人赋意味深长地看他指尖抠着铜镜,几乎下一刻铜镜就得被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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