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一度怀疑,是那次选妃之后陆相陷入了对自身的思考与质疑。
这怎么能行呢?!陆安乡可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无论被陛下打击多少次,仍旧能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击狂风暴雨,勉力为他们支撑起一片还算平静的天空,这下可好,支柱塌了,狂风暴雨得打自己身上了,那谁能挨得住啊!
户部两位侍郎和一位尚书已经被在陛下的打击下疯了,众臣一度人心惶惶,特地派了当属与陆安乡关系最好的郭方去打探情报。
这日,下了朝,郭方在同僚们热切期盼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尾随陆安乡,半路上遇见了正指使小太监打扫宫院的金公公,见他形容鬼祟,拦了下来了解了情况,二人合计了一番,准备一同前去。
他们一路鬼鬼祟祟跟到了宫门前。
为了接送住得远的朝臣,宫门前经常停着各府派来的马车,但丞相府离得不算远,因此陆安乡一向是步行上下朝的,但今日,陆安乡竟破天荒地停在一辆马车前,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霎时警铃大作,蹑手蹑脚地摸着宫墙又靠得更近了些。
更令他们预料不到的是,马车上竟下来一名妙龄女子!步摇发钗玲玲琅琅,还拿着个帕子捂着小半张脸,也不知是哪个大家闺秀,如此羞涩。
二人都紧张极了,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陆安乡眼角的余光瞟过宫墙,知道鱼儿上钩了。
这些天他都让曹云杉早上乘着丞相府的马车来接他,若是没人跟来,那便不用他出面,若是像今日有鱼儿跟来了,那就得放点饵了。
陆安乡撩开帘子,捏了捏曹云杉的手,朝他使了个眼色,将他牵下马车。
曹云杉捂着帕子,慌张又无措,无措又害羞,害羞又觉得丢脸。
长疹子了啊?陆安乡微笑着看他,别捂了。
曹云杉听话地放下帕子,脸却慢慢变红了,怎么办啊陆大人?
听我吩咐行事。陆安乡笑如春风,跟嘴里利索的语句形成了鲜明反差。
哦。
手给我。陆安乡伸手过去,然后跟着我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哦。曹云杉乖乖地照做了,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六五四三二一
七六五四三二一。
很好,就是现在,陆安乡发令,笑。
啊?
笑!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稍远处的两条鱼都呆住了。
他们只看到陆安乡微微笑着,执起那女子的手说了两句什么,两人纷纷都笑了起来,还笑得略微嚣张又张狂,跟之前的羞涩模样似乎判若两人,继而陆安乡四处张望两眼,拉着那女子又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了,二人还仿佛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
金公公,臣记得前不久公公还跟臣灌输了陛下喜欢陆相的事情,郭方组织着措辞,臣费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这现在的是
金公公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啊!
金公公!金公公!冷静冷静,郭方挠着头,臣觉得此事可能有什么误会,陆大人平日里也不怎么接触姑娘,怎的能凭空冒出来一个大姑娘呢?
谁说是凭空冒出来的,这是曹姑娘啊!之前找晋王复仇,寄住在丞相府的那个啊!金公公字字确凿,老奴绝不会认错的!就是那个姑娘!住了这么久日久生情了!
没错,陆安乡的计划周密严谨,但他忘了考虑一件事。曹云杉跟曹小九是亲生姐弟,长相近,又由于曹云杉还没抽条,身量也相近,别说是那么远远的一瞧,就算是不熟悉的人冷不丁打照面都是极容易看错的。
(血)缘,妙不可言。
啊?
这样,金公公坚强地站了起来,这件事咱们先瞒一瞒陛下,再看看风向,不急不急,说不定还有转机!
好!郭方忙不迭点头道。
真相是残酷的,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但这一切陆安乡还未察觉半分。
他坐在马车里,心情甚好地哼起了小调。
曹云杉却越想心里没底,陆大人,我这扮得会不会露馅儿啊。
不会。陆安乡道,就是个普通小姐的模样。
曹云杉又问,陆大人,他们真的会把看到的事情告诉陛下吗?
就算他们不主动提,闻人赋起疑时也会问的。陆安乡心里有十成十的把握。
曹云杉忧愁地看着他,看上去陆大人对陛下十分了解。
好歹也认识了二十年,陆安乡眯了眯眼,他这个人啊,吃饭不爱用银筷,睡觉不能透光不能出声,浴桶不能用圆的,腰带上花纹不能太多否则就不爱带,发冠上不能嵌太多玉否则也不戴,玉佩大了嫌重小了嫌寒酸,雕花多了嫌花眼少了嫌丑
陆大人,曹云杉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陆安乡,忍不住道,都这样了,为何你不跟陛下在一起呢?
陆安乡愣住了。
因为这话听起来特别像以前我们邻居大婶埋怨大叔,磕着瓜子能拽着我聊一下午,曹云杉顿了顿,又道陆大人也没有不喜欢陛下吧?
胡说什么呢。陆安乡不自在地咳了咳,瞪了他一眼,我是丞相,陛下是一国之君
那也碍不着什么吧?该辅政还是能辅政,该治国还是能治国,曹云杉想了想,哦对,还有子嗣,陆大人担心这个问题吧?其实可以跟陛下商量从旁支过继一个来
不是这个问题。陆安乡打断了他,总之,臣子与国君不能搅和在一起,这是礼数的问题。
那陆大人自己的想法呢?曹云杉追问。
我
礼数什么的,我觉得有些时候就不能当真,曹云杉摸了摸下巴,阿姐要来京城之前,城里所有的人都劝她说女孩子不能抛头露面,否则就是不知自重,不知内敛的放**人。但事实上,阿姐抛头露面又能怎么样,跟洁身自好犯不上冲突。
马车一停,是到了丞相府门口。
陆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但有的时候还得考虑考虑自己的想法啊。曹云杉笑了笑,转身下了马车,留陆安乡一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陆安乡的持续吃醋计划一连施行了好几天,满朝文武都纷纷眼见为实,但在郭方和金公公的勉力维持下,闻人赋还仍旧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