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乡攥着这裙子,面部微妙地扭曲着。
闻人赋在一旁搓手手,呵呵笑道,六儿,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来帮你换呀。
他娘的一脸登徒子样!扮做相好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要不是输了赌局老子不揍他个脑袋蹦花当拌面酱!!!!
陆安乡脸一黑,脚一蹬,当朝帝王就以一条完美的曲线从窗户飞出去,一头栽进了月季花丛中。
闻人赋呸呸地吐出嘴里的土,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背靠门坐在廊下,听着屋里面叮叮咚咚,想出声问要不要帮忙,就被门板后咣咣飞来的簪子堵住了嘴。
他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月色缥缈模糊。他刚重生的时候,每晚合眼入睡的时候都十分惶恐,生怕眼前的一切是黄粱一梦,再一睁眼又回到了漫天的杀戮中。
所幸,老天待他不薄,时间仍旧照常流转着,一切都有了从头再来的机会。
怀吾白玉盘,这个上一世勾结外敌,被封为扶苏国最高军师的才子多次陷谢期远于不利,攻破京城他功不可没。他反叛的原因闻人赋直到临死前明白,与白长子白落朱的死有关。
他很想直到怀吾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他留下了曹氏姐弟与莲娘,却仍旧没能阻止白落朱被人杀死。他忌惮白玉盘的能力,但这件事并不是杀人便能一了百了的,他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机关,一旦触动,便是足以灭国的万劫不复。
突然,背后一空,闻人赋思绪飘得远一时没能收得回来,一头磕在了地板上。
陆安乡抱着胸站在一边,指尖绕着一支簪子,挑眉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陈年往事了。闻人赋揉着后脑勺站起身,看着他蓦然一顿。
男子相对女子肩更宽,肌肉线条更明显,所以断断不能选那些贴着身体的料子,闻人赋琢磨了好半天,才选了几套。
陆安乡挑的这件十分素净,紫灰色的裙衬得肤色更白,外套一件素色的褙子,风一吹,衣袂翻飞,飘飘欲仙。
很好看。
记忆里的他也是这样站在城墙上,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离得太远了,他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见到随着万千箭雨纵身一跃。
看看、看什么看,这是你要求的,奇怪也不关我的事!
陆安乡本来就不自在,被他盯得更是舌头打愣,绕着簪子的手指一用力,一根银簪直直地蹭着他脸颊钉到了身后的门板上。
劲风飞过,掀起几缕发丝,一抹血迹顺着闻人赋的脸颊落了下来。
迟钝的痛觉漫上心头。
陆安乡愣了,狠狠拽了他一把,闻人赋?傻了啊!怎么不躲呢!
闻人赋摸着脸颊,看了看指尖蹭到的一丝血迹。
视线,瞬间变得鲜红。
这么傻怎么当皇帝,不迟早被人抄了底!陆安乡头疼地到处给他找金疮药,诶?我放哪儿了?唔这啥?跌打损伤?那就在这边
突然头上簪子一松,手腕被人一拽,身子被他扳了过来,用力地按在了门板上,被扯下来的簪子穿过发丝贴着他的脸颊深深没入门板中。
你不要跑。
嘶疯了你?陆安乡被他按得生疼,刚想反手给他一板砖让他清醒点,胳膊还没抬,却蓦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对劲。
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在颤抖。
他的脸整个埋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却蔓延着浓浓的孤寂和不甘,仿佛一个拼了命也得不到糖果的小孩,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愤愤地咬着牙。
突然觉得他有点傻得可爱。
陆安乡伸出胳膊,拽着他的袖口轻轻一拉,将那颗颤抖的大脑袋拢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安慰他一样。
只是这样亲昵的举动在他们长大后就很少再有了,陆安乡忌他是未来的帝王,闻人赋敬他是未来的丞相,两人每日依旧打闹,却总有什么改变了。
我能跑哪儿去啊,陆安乡叹了口气,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就跟你绑住了。
闻人赋身子一僵,你、你说什么?
这算不算表明心迹?算不算?算的吧!绝对算!!!
陆安乡愣了半晌,看着他眼里愈渐透亮的光芒,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立志要成为第一贤相的!当然跟大兴和大兴的帝王绑住了!你、你、你不要
剩下的话没能出口,因为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温柔地交缠着。他眸里藏着万千星河,星河里却独独只有他的模样,那样虔诚而深刻。
完了。
陆安乡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辈子怕是完了。
他仿佛跌入了一张绫罗绸缎铺满的软塌上,浑身都被温暖地包裹住,想抬起只手都做不到,只能彻底放弃挣扎,任由自己陷得愈来愈深。
于是,更猛烈的攻势如洪水般袭来,看似来势汹汹,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却裹着满腔的温暖与柔情,一遍遍地撩拨着他心底最深的一丝欲念。
呼啦一声,小小的火苗被轻轻一吹,霎时烧得极其红火,热气猛如浪潮,从心底膨胀开来。
够了!陆安乡一把推开他,掩着唇靠在门板上喘着气,还走不走了?!
闻人赋看着他眯了眯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其实明天再去也不是不可以
滚!!!!!!
怒吼声一如往常地徘徊在庭院上空,只是这次格外盛气凌人,仿佛是在虚张声势地掩藏着什么呢。
折腾了这么大会儿,终于才到了今晚的重头戏。
陆安乡被闻人赋按着在脸上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弄成了什么鬼样子,直到被带到盼香居的时候依旧一头雾水,不知道扮做相好怎么就能诈白玉盘了。
闻人赋似乎是一早就在盼香居定下了头等的屋子,一张矮桌摆在正中,两旁铺着软塌,桌上摆齐了精致的酒盏与点心,红烛无声地摇曳着,衬着这一屋华美的陈设愈加暧昧。
陆安乡斜了闻人赋一眼,压抑住了把他的头按进酒盏里的冲动,你从什么时候给我下的套?
闻人赋摸摸下巴,不久,也不过是要打赌的时候。
陆安乡瞪着他,你那时候就打算找白玉盘了?
闻人赋弯唇一笑,笑眼里藏着锐利的锋芒。
有种奇怪的猜想涌上心头,目前为止所有的蛛丝马迹似乎都被一根无名之线串了起来,陆安乡慢慢拧起了眉,你上次说的那个梦
嘘。闻人赋突然打断了他,人来了。
陆安乡一怔,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突然紧张起来,这这这、我我要做什么啊?
配合我做戏。闻人赋一副四平八稳的老道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