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暖的发烫,牢牢攥着他的手,将他从水底拖出来,抱着放平在石岸上。
墨色的身影模糊晃动,解开叫水泡透了的湿淋淋衣物,裹着他冰凉的胸肩,尽力叫他回暖,试他的心脉气息。
掌心热意覆在胸口,寸寸碾过,温热的唇覆上来,往他口中送进清新气流,一点点地厮磨。
不对。
救人命的度气,哪里还用得着厮磨。
云琅隐约觉出不对劲,叫沛然温暖裹着,轻而易举挣脱了噩梦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自己这间房、上了自己的榻,解了衣物亲他的萧小王爷。
小王爷
云琅开口,才察觉自己嗓子竟然沙哑的厉害:你在做什么?
榻前灯烛昏暗,萧朔黑彻眸底映着他的身影,静了一刻,低声答了个什么字。
云琅没听清,想不出哪个单字能答这句话:什么?
萧朔撑坐起来,伸出手,将从噩梦里挣脱出来的少将军裹进怀间:侍寝。
云琅伏在琰王殿下胸口,攒了会儿力气,伸手探进去摸了摸,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又一场离奇旖旎的梦境。
端王叔英灵在上小王爷半夜摸到他床上,脱他的衣服,来给他侍寝了。
云少将军按按自己的心口,代入话本,一时有些不知是不是该支棱起来,将萧小王爷也亲翻在榻上,颠鸾倒凤一回。
不待再攒出力气,萧朔已将他彻底抱起来,叫云琅靠进怀里,解开衣物一并裹了,贴在胸口。
云琅隐约觉得不对:这个
也是侍寝的流程吗?
萧朔探过手,点了点头:投怀送抱。
云琅总觉得好像投反了,不等提出异议,已被小王爷摸得闷哼一声,不由自主一软。
慢着。
云琅闭了眼睛,抬手去攥萧朔的袖子,耳后滚热:我还是觉得不对
萧朔问:还冷么?
云琅一怔,睁开眼睛。
萧朔贴了贴他的额头,大抵是觉得仍发凉,又将云琅往怀里更深地裹进来,慢慢拍抚着脊背。
背上力道轻缓沉静,一下接着一下,将他胸口残余的寒意与余悸一道,无声驱散。
你这样的噩梦,前些年里,我每夜都要做七八个。
萧朔垂眸,看着仍愣怔的云少将军:将心比心,你也该涨涨记性,日后少再吓我。
云琅冤枉透顶:我几时吓你
萧朔低头,吻住云琅的声音,臂上力道无遮无拦地尽力收紧。
云琅胸口与他的心跳一撞,眼底倏地烫了烫,抬手使足力气,牢牢回抱住萧朔。
不知过了多久,萧朔才终于稍稍撤开,垂眸看着轻喘低咳的少将军,学着他的架势,在云琅唇畔咬了下。
云琅隐约吃痛,反倒忍不住一乐:这个学的倒快
我本非吉人,天不相我。
萧朔轻声道:度我的是你,护我的也是你。
萧朔抬眸,不闪不避望着他:你将我从死地引出来,分我福祉,解我苦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天道命数。
云琅愣了一刻,低声道:胡说什么
故而。萧朔道,你若辗转难眠,只有听曲子才能睡着,我也该来给你唱。
云琅:
云琅压了压澎湃心神,讷讷:哦。
萧朔垂眸: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云琅也没主意,靠在萧朔肩头,尽力想了想:关雎吧?蒹葭也行。
萧小王爷敢作敢当:不会。
云琅搜肠刮肚: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高山流水十面埋伏凤求凰
萧朔平日里从不听曲,一首也不知道,轻轻摇头。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云琅险些叫他气乐了:叫我点什么?你会唱的,自给我唱一遍就是了。
萧朔静坐一刻,将云少将军揽了,贴在耳畔,慢慢缓声唱了个柔和轻缓、极能驱散噩梦安抚人心的调子。
少将军的卧房外,亲兵们屏息凝神蹲守,暗自兴奋击掌时,却见房门推开,云琅披着衣物走了出来。
少将军!
刀疤一愣:琰王殿下不是进去给少将军唱曲儿了?
云琅按着额头,彻底没了心思考虑什么余悸,深吸口气:是。
可是唱得不好听?
刀疤有些担忧:我们这儿有埙,若是王爷不会吹,我们去扛张琴来
云琅摇摇头:不是这件事。
刀疤不解:那是什么事?
小王爷这次出门。
云琅问:是不是带了《教子经》?
此事是琰王殿下与云琅亲兵们的秘密,刀疤不想竟没能守住,心下一虚,含混道:大概,大概带了少将军如何知道的?
云琅心情复杂,扶了额头,接过亲兵倒来的一盏凉茶喝了:听令。
刀疤心头一凛,忙单膝点地:少将军吩咐。
给我找齐十张小姑娘跳舞弹琴唱的曲,夹进《教子经》,告诉小王爷,这是勘误后的最新版。
云琅阴恻恻:《教子经》里三岁往下的童谣,有一页算一页,都撕了烧干净,我一首也不想再听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军令难违。
亲兵们赤胆忠心, 按少将军的吩咐,暗中偷走了琰王殿下珍藏的《教子经》。
查探过了,酒楼是干净的, 老板当初还做过朝廷的官。
刀疤出去细查过一圈, 给云琅送热米酒,低声道:来往的鱼龙混杂,我们不便深摸没查出有襄王的人, 不过有北面来的探子。
云琅一时还没能从童谣里缓过神,索性与萧小王爷换了客房,披衣坐在榻上,接过酒碗。
到了这个地方,北面来人,也不奇怪。
刀疤道:只是有些蹊跷。
云琅喝了口热米酒, 烫得吸了口气:什么蹊跷?
除了我们, 还有人盯着这些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