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乜斜着她周身自然而然透出的气场,轻蔑道:学她学得倒是像!
这个她,不言而喻,就是武皇后。
婉儿没言语,内心则隐有起伏:她已经潜移默化地学了武皇后的气场了吗?
差得多了!
婉儿心中苦笑。
若她有武皇后那样的能耐,就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动了。
不相干的话,就不必说了。婉儿冷漠道。
她甚至连敬语都不用了。
李贤打量着她的神情,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婉儿被他笑得心烦意乱,总觉得他将要说出的,是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话。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被她耍得团团转!李贤似觉得极好笑道。
婉儿缓缓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一股子冲动,想要教训李贤的冲动。
李贤笑得够了,冷嗤道:鸩杀亲姐亲甥女,不择手段,这就是她的真实嘴脸!
殿下慎言。婉儿的语声,寒得将要凝成冰。
哈哈哈!李贤大笑,你觉得,孤如今的情状,还用得着慎言吗?
说着,笑得更狂戾了:孤如今方明白,贺兰敏之呵呵贺兰敏之为的是什么!
李贤说着,指着面前木匣内的旧书稿:人活到这个份儿上,命都不在乎了,倒也没什么旁的可在乎的了!
他冲婉儿一龇牙,寒森森的牙齿,仿佛要将婉儿生吞了一般。
婉儿攥紧了拳头,严阵以待。
李贤既然说了这番话,那么就不会冲过来扼死自己。
婉儿想听的,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啊孤差点儿忘了,李贤刻意拉长了声音,嘻嘻道,你是个蠢货,又怎么可能不被她耍得团团转呢?
婉儿脸色惨白。
不是被李贤气的,而是她想到了,李贤此刻自知前路不保,恐怕是要拉尽可能多的人一起不得好死了!
一如贺兰敏之从来的作为
狗急跳墙
李贤是要胡乱攀咬了吧?
见婉儿虽然脸色很不好看,并没有乱了分寸,李贤又眯着眼睛道:看看你这张脸哈哈哈这额上的朱砂痣啧!还真是像!
婉儿如遭重锤,倏地张大了眼睛:朱砂痣!像谁?
这个问题,纠缠了她十几年,却屡屡不得答案。
那一瞬间,婉儿亦想起来一件事:昨夜,梦到明崇俨来向她道别的时候,明崇俨说阿惠
阿惠!
李贤得意地盯着婉儿失态的样子,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道:孤听闻你随着薛上人学佛,只是不知道,薛上人可曾对你说过,先帝的徐贤妃?
徐贤妃婉儿木然地重复着。
李贤哼笑:是啊!徐贤妃,当年和她感情可好着呢!听说,那位徐贤妃的眉心,也有这么一枚
朱砂痣!
婉儿的脑中轰然乱作一团。
李贤犹觉不足,又狠戳了一刀,道:听说当初那位裴女史,床.笫间伺候她伺候得极好但不知如今是个什么结局?
床.笫间!
婉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第68章
婉儿不知道怎么离开的东宫,她只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晕眩的,不踏实的,踉跄的感觉。
没有一种感觉,是让她觉得好受的。
赵应无从得知李贤和她说了什么,见她这副模样,便猜想得到李贤说的绝非好话。
扭头看了看东宫紧闭的大门,赵应张了张嘴,还是不敢问。
只好关切道:上官娘子可是觉得身子不适?要不要请郎中
婉儿虚弱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赵应哑然,心道这哪儿是无妨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没事吗?
婉儿稳了稳神,恍然想起,她和李贤在里面无论说了什么,都易让旁人误解了去。
便向赵应道:赵大人,太子殿下所说之事,我会亲自向天后禀报。
赵应赶紧诶了一声,心说您自己说那是最好不过了,这种宫闱中事,知道得越少脑袋在脖颈上待得越安全。
婉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挨到承庆殿门口的。
看到殿门的刹那,婉儿只想转身逃跑
此刻的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武皇后。
李贤的那些话,诚然大有挑拨之意,可是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婉儿能够肯定的是,绝非空穴来风。
何况,这么些年,她亲身经历的种种,早就昭示着答案了。
赵大人。婉儿心虚声气更虚地向赵应笑了笑。
诶!赵应答应得可脆生呢。
婉儿遂添了几分内疚,不自在轻咳道:烦请赵大人先去向天后娘娘回复我、我身体不大舒服,恐怕惊扰了天后娘娘
赵应赶紧点了点头,表示我懂我懂,同时道:上官娘子请便,天后那里咱家会为上官娘子说明的。
婉儿哑然一瞬,忙又道:天后若有责怪,请赵大人尽推到我身上才是。
赵应哈了一声:怎么会呢!天后娘娘最是看重上官娘子的!
婉儿:
眼看着赵应转身离去,婉儿才神思不属地往偏殿的方向去。
偏殿廊下是一溜卧房,婉儿在那里有一间,供她在承庆殿不侍奉武皇后的时候留宿。
回到自己的卧房,婉儿仿佛被抽尽了气力,委顿在了榻上。
脑中太乱,乱得让她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而久违的小腹坠痛,也不开眼地在这个时候来折磨她。
承受着身与心的双重折磨,婉儿觉得自己要疯了。
就这么胡乱想着、痛着,或许这具正在成长的身体,承受了超出其承载能力的压力,本能地寻求休息,婉儿竟不知何时囫囵睡了过去。
纵然睡去,也没有什么好梦可做。
打打杀杀,阴谋算计,简直比清醒的时候还要累。
婉儿被那些虚幻的梦境搅得腰酸背痛,而梦中武皇后冷漠疏离的脸,更让她心惊胆战。
倏地从梦中惊醒,婉儿惶惑地看着周遭的环境,一时间反应不能。
娘子,您醒了?怯怯的声音,响在婉儿的耳边。
婉儿蹙着眉,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刚拨给她使唤不久的婢女小蓉。
看着婉儿皱着眉头,小蓉明显地缩了下肩膀,更怯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