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大声地为自己越来越少的羞.耻之心辩白。
爱人这个词儿,让婉儿心尖儿泛甜。
脸上的热意,又让婉儿很想把脸深埋入锦被,没人看到才好。
真是太矛盾了!
额头上忽然被覆上了什么,那是婉儿熟悉的温润的手掌的触感。
那只手掌是常人的体温,和婉儿脸上的热意对比下来,让婉儿觉出了几分沁凉。
发热了?手掌的主人担心地自言自语。
婉儿于是嗅到了属于那人的馥郁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这个正在摸她的额头,同时担心着她是不是发了高烧的人,就是武曌。
婉儿就是不想睁眼,就是想继续装睡
她和武曌之前的那笔账,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这笔账还有的算呢!
婉儿心里默哼。
然后她听到武曌的声音再次响起:秦卿,你来瞧瞧,是不是发热了?
这句话不是对婉儿说的。
臣遵旨。一个汉话说得有些生硬,满朝找不出第二个人的声音响起。
接着,婉儿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小心地搭在了疑似小迎枕的东西上。
秦鸣鹤怎么来给我瞧病了?
婉儿心忖。
此前太后身边请脉的都是太医令,婉儿也跟着沾光,病了之后也都是太医令亲自诊脉开方子。
婉儿思忖的当儿,秦鸣鹤已经诊毕。
回太后,上官娘子并未高热。秦鸣鹤道。
脸这样红热是怎么回事?武曌疑道。
或许是肝火过旺?秦鸣鹤小心地回答道。
婉儿继续装睡听着,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什么肝火过旺?明明就是难为情的咳!
她怀疑这位秦大人已经察觉到自己醒过来了,但是又不好戳穿,只能言语支吾。
武曌闻言,则半晌没言语。
婉儿肖想着她锁眉沉思的样子。
朕记得当初先帝的脸色也是这样红要不,秦卿试试放血?武曌忽道。
放、放血!
婉儿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先帝那是高血压造成的好不好?和我这完全不是一个情况啊!
我不要放血啊!
婉儿心里哀嚎。
现在睁开眼睛,算不算晚啊?
幸好秦鸣鹤不是个没谱儿的大夫。
他听了武曌的建议之后,面有难色:这个上官娘子的情况,和先帝还是不一样的。
他说着,眼神往婉儿的脸上瞄。
武曌也瞄着婉儿渐渐回复了几分正常的脸色。
原来是这样啊!武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秦鸣鹤张了张嘴,还是道:依臣之见,还是请太医令来,妙手断症?
武曌沉吟几息,道:也好。卿辛苦了,且退下吧。
秦鸣鹤忙称不敢。
婉儿侧耳听着,脚步渐轻渐远,显然是退了出去。
又听到武曌唤赵应去请太医令来。
总算不用被放血了,婉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还闭着眼睛,却突觉异样,有什么人正凑近她的心口处。
婉儿骇然,屏住了呼吸。
那人的耳朵贴着婉儿的心口,意料之中地听到了婉儿一下紧似一下的心跳声。
那人听着那如被槌击的心跳声,扑哧失笑。
果然是武曌的声音。
婉儿大窘。
心跳得这样快,要不要紧啊?婉儿听到武曌自言自语着。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要不在心上凿个口子,放一放血,或可缓解?武曌又像是自顾自道。
婉儿才不信她能干出那种在自己的心脏上割一道口子的事儿。
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醒过来了,还故意这么说!
婉儿羞.愤,更紧地闭着眼睛
不想理她!就是不想理她!
开始的时候,婉儿是闭着眼睛装睡的。
结果装着装着,就成了真的,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一次,婉儿觉得睡得饱了,再睡下去,骨头都躺得痛了,眼睛都闭得酸了。
乖,饿了吧?婉儿刚要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武曌的声音。
吓得婉儿又把眼睛闭紧了。
武曌应该端着粥类的吃食,坐在婉儿的榻边。
婉儿听她问道:王卿,朕还照那么样喂她吃粥,不会有问题吧?
那位在婉儿的印象中老成持重的太医令像是突然被呛到了似的,咳了两声,特别磕绊地回道:太后做主便好!
又接着道:若无旁的吩咐,老臣告退。
婉儿闻声,初时一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位太医令慌张成这样。
再一深想,婉儿的脸就红了
一定是武曌喂粥喂得太过彪悍,吓着这位老大人了!
还能怎么彪悍?不就是
婉儿觉得自己再继续装睡下去,就真的要在清醒的时候,被旁人观摩和武曌的亲密了。
偏偏武曌个脸皮厚的还像是浑然没察觉太医令的窘迫,慢条斯理道:卿且等朕喂完了粥,还得再诊一次脉。
婉儿都能想象得到,那位太医令此刻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了的窘态了。
再任由武曌这样,婉儿觉得自己以后就没脸面对群臣了。
婉儿霍的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的,刚好是武曌含笑的眼睛
这人!
嘴上一直在同太医令说话,其实一双眸子始终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现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一切都看得明白的了然。
婉儿脸色涨红,眼睛却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这样就使得她至少在气势上不输给武曌了。
武曌眼底的笑意更深,却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你醒了,贝贝!
我醒贝贝什么鬼!
作为什么鬼本尊的婉儿圆了眼睛,没想到武曌竟然一点儿都不避讳地把自己的小名儿挂在了嘴边。
紫宸殿正殿中,两个人纠.缠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武曌便屡次失控无助地唤出这个名字。
那么正正经经的小名儿,愣是被武曌喊出了绮靡的味道,以至于此刻婉儿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从武曌的口中说出的时候,没法儿不联想到彼时的种种
啊啊啊啊好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