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被他放回床上,下意识地拉了拉被角,抬起头看他,茫然地像只被人抛下了的小动物。
琅泠看着他这样子,莫名地就有了些负罪感。
怎么了?他迟疑地说。
苍耳动了动唇:你
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没什么。
琅泠狐疑地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恍然道:你不会以为我想?
苍耳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你琅泠真是哭笑不得,全不知该怎么说这人:怎会想到那档子事去?我在你眼中便是那般急色的人么?
更别提这家伙还带着病,发着烧,他要真起了那等心思,与禽兽何异?
苍耳依旧不吭声,琅泠也无从猜测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也许只是猜错了不感兴趣的谜题之后平平淡淡地哦了一声的心情吧。
琅泠忍不住走上去,轻轻摸了摸苍耳的额头:别瞎想,好生歇着,我琅泠虽不算什么好人,但到底有些底线,你若不愿的话,同我说一声便是。
他这动作做的自然,丝毫没觉出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多么亲昵,像一位做长辈的安慰小辈。
而苍耳在他手心下安静了一会儿,低低地嗯了一声。
琅泠轻笑一声,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的轻飘飘话:莫凉着了,我替你取衣服去。
待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苍耳才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自己的意愿吗?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居然忘了时间补更一章
☆、第 十三章 暂留(三)
因着苍耳的烧,琅泠特地多在客栈留了一天,等他情况彻底稳定了之后才放心赶路。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苍耳自那一天烧退后便再没发过热,喝了两三天汤药,蛊毒也除尽了,倒是让路途顺遂不少,也让琅泠暗暗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么劳心劳力。
只是蛊毒虽除,遭了损伤的身体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是以苍耳一路上总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将近五天的旅程里,有大半的时间是窝在马车上打盹度过的。
但琅泠知道他最多只是浅眠。身为杀手的本能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并且还要这样永远地将他折磨下去。
就像一个诅咒,至死方能解脱。
他们到锡阳城的时候,天色阴晦,细雨绵绵。因着那雨的缘故,街上也并没有多少人,他们一路行去,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嗒嗒声相随。
苍耳有些疲倦地坐在马车里,失神地听着外面的种种声音。
这座城的街道比以往寂静多了,但并不妨碍苍耳听来的热闹非凡风声、雨声、马蹄声、车轮声、小孩嬉笑的声音、茶馆里的客人高声谈笑的声音
这些声音顺风而来,穿过雨幕,又被他所捕捉,继而在脑海里勾勒出它们理应属于的各个场面。
一座热闹非凡的城。他想。人很多,建筑也很多,便于隐藏,和无声无息地杀人。
他习惯性地摸了一摸袖口,没找到任何东西,便又面无表情地放下手,继续坐着发呆,顺便截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现下身上穿着一袭藏青银纹的窄袖衣袍,是琅泠买了来给他的,光料子就比他原来那身好了不知多少,更别提他看不见的做工。
至于他原来那身早不知被琅泠扔去了哪里。
念及此处,便是苍耳也有些担忧起来:这衣服他迟早要还回去,那么他穿什么?裸着么?
他本不是个爱瞎想的性子,此时却不知为何胡思乱想起来,万千思绪如云一样飘来荡去,剪不断,理还乱,端的是叫人迷糊。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已经径直穿过了中心长街,渐渐远离了那一片繁华。
是去城郊的路。苍耳敏锐地察觉到。
他微微挺直了脊梁,任马车如何颠簸摇晃都巍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嘎吱一声挺住了。苍耳听见拉车的马动了动蹄子,打了个响鼻。
到了么?
那接下来会是灭口还是囚禁?
苍耳抿起了唇,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命运的审判。
苍耳?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叫他,我们到了,下来罢。
苍耳没有回应。
苍耳?琅泠没等到人下来,有些疑惑地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琅泠皱起眉,伸手挑开帘子: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
苍耳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琅泠以审慎的目光看了他一圈,眼底有一些幽深的光。半晌,他弯了弯唇角,亲手把苍耳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语气漫不经心:既如此,我抱你上去罢,马车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苍耳的指尖微微蜷曲。
是么。
那哪里是好待的地方呢?
琅泠尚不知怀中的人如何胡思乱想,只以为他装着不舒服的样子是想伺机逃跑,亲手抱了人下来,也是存了一分警告的心思。
赤随早站在一边,见琅泠直接把人抱着下来,不由轻佻地打了个呼哨,笑嘻嘻地说:哎呀,看来我理应避着点呀,是不是?
琅泠连个眼神都懒得奉送,只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头也不回地抱着苍耳进了门。
这着实是一座偌大的庄园,明面上是一个富户的宅邸,事实上却归属于听风阁名下,那名所谓的富户,也不过是听风阁的一名探子而已。只是这事着实隐蔽,至少琅泠创立听风阁至今,没有人将这一座普普通通的庄子和大名鼎鼎的听风阁联系起来过。
苍耳蜷在琅泠怀中,起初还听见一些嘈杂的人声,后来就渐渐隐没下去,直到琅泠穿过一扇门后彻底变为一片寂静。然而苍耳却敏锐地察觉到,就在琅泠抱着他穿过门的那一霎那,四周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惊得他汗毛倒竖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