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柳红杉也是很喜闻乐见的,不然以柳家父子那般贪生怕死的性格训出来的护卫,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他们你追我赶了一阵,待到了柳家庄后山的林里,苍耳猛地站住了,反手就甩出三道暗影。
琅泠心下一惊,长袖一展,使了巧劲将那三道暗影都兜在袖中。他定睛一看,竟是三片不知打哪儿摘来的树叶,边缘并不锋利,却把他的外袍划开三道口子。
真正的高手,飞花摘叶皆能伤敌。
不过这也正说明苍耳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暗器了,不然他不会明知不敌,还只用这么拙劣的武器。
琅泠微微眯起眼,手下使力,将那三片树叶碾碎。树叶碎屑从他指尖簌簌滑落,他淡然地甩了甩手,抬眸与苍耳对视。
苍耳已借着琅泠这一顿的功夫又跳开几步。他的目光落在随风而逝的树叶碎屑上,慢慢压低身子,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不用紧张。琅泠一边安抚他,一边缓缓靠近,你应该清楚,我并无恶意。
苍耳警惕地看着他,又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你想怎样。
三个月没见,怎么这么大敌意。琅泠苦笑,举手作投降状,安心,只是想认识一下你而已。
认识过了。苍耳不接他的话。
那不一样。琅泠微笑起来,眼底似藏着锐利的锋芒,上次只是琅泠和苍耳的认识而已,这次才应该是听风阁阁主和杀手鬼蝠的初次见面。
他的角度选得微妙,苍耳退了两步,后背就撞上了树。琅泠再进,他无处可退,竟也不想着向旁边躲,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琅泠,眸光湛湛,有点像受惊的幼兽。
他没有反抗,琅泠便很顺利地把他困在树与自己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间,伸手抚上了他的眼睛。
多漂亮的眼睛。琅泠注视着那双黑亮的眸子,好端端的,怎么非要说自己瞎了呢?不过演技不错,连我也骗过了。
苍耳看着他,极认真地说:没骗你。
嗯?
琅泠皱了皱眉,审视般居高临下打量着苍耳,心念电转。
虽然只打交道过两回,但他也算看出来了,苍耳就是个老实孩子,除了刺杀外其他方面都迟钝的像根木头,分外不会说谎。那他说没骗自己,应该就是说那时候他的眼睛真的不好,没有刻意在骗人。
可他今天瞧着,这双眼睛黑亮黑亮的,还覆着一层润润的水光,灵动异常,怎么也不像瞎了的样子。
难不成苍耳这眼睛,还是个时好时不好的?这是什么道理!
琅泠百思不得其解,盯着那一双眸子看了许久,忽地凑上去,作势要冲着苍耳黝黑的瞳仁吹气。
苍耳瞳孔一缩,下意识地闭了眼,却没有感到气流拂在眼睑的感觉。他很快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开双眼,再看向琅泠时竟隐约有些委屈的意味。
琅泠见他反应,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嗯,看来现下不瞎。
他收拢双臂,将人圈在怀里,把头埋在苍耳肩上,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察觉到苍耳有些许不安,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有些懒散:没事,有柳红杉拖着,柳家庄那些追兵一时半刻到不了。
苍耳还是很不安,但琅泠不想跟他过多解释。
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对劲。从见到宴会上那堪称惊艳的一刀后,似乎有一种蠢蠢欲动蛰伏了三个月后重现端倪,张牙舞爪地昭显着存在,到他将这个人拥入怀中时,那种冲动简直达到了顶峰。
对每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征服欲,是最至高无上的诱惑。
我放你走,之后跟我回听风阁一趟吧。琅泠的声音有些缥缈,我有点想你了。
苍耳僵了一僵,迅速地把他的话判定为一场交易。这么一想,他竟然轻松起来,在心里认真地衡量了一下琅泠的可信度,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低声应了:好。
琅泠并不吃惊他会做出如此选择,但真听到他如此干脆的回应还是稍觉郁闷。不知怎么,柳观山压着苍耳硬要吻他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只是还来不及细想,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因为苍耳微仰起头,主动送上了一个吻。
琅泠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感觉温凉的舌尖试探般的在他唇上轻轻扫了一下。他必不能忍,当即将撩完了就想跑的小舌逮住□□了一番,又反客为主地攻入敌方城池,把苍耳压在树上吻到气喘。
好半晌,琅泠才放开苍耳,如愿以偿地看见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泛起了一点点水光,配着他潮红的脸色,分外惹人怜惜。
不过这样的神情只是一瞬,苍耳眨了眨眼,那水光便消失了,于是他眸中小鹿般的单纯无辜鲜明起来,看上去纯良无害极了。
如果忽略他脸颊上沾染的血痕的话。
琅泠一向觉得这家伙身上有种奇特而妖异的美,如今这白瓷般的肌肤沾了血痕,更是将这种矛盾的美演绎到了极致,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以大拇指将苍耳脸上半干的血痕慢慢抹去。
苍耳的神色茫然,他看着琅泠,想了想,歪头在琅泠手心蹭了蹭脸颊。
琅泠乐得顺着他的动作摸一摸那细腻的肌肤,只是他看着苍耳的脸,心中竟有些怅然的感觉。
才三个月啊,这人上回被自己压在床上强吻时还笨拙得连伸舌头都不会呢,这次就懂得探舌尖来勾引自己了。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阴暗地想,不知道这是这人勾搭了多少人,才进步得如此神速?
苍耳不知道琅泠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琅泠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极糟糕,甚至对他有了淡淡的杀意。他实在琢磨不透琅泠阴晴不定的性子,只好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琅泠的神色。
于是琅泠一低头,便对上了苍耳无辜的眼神。
他恍惚了一下,慢慢地定下心神,将那些阴暗想法驱逐出脑海。
常人是近不得杀手的身的,这三个月来,他关注得如此密切,也不曾听闻苍耳杀过何人,所以诱杀什么的也应当不存在才是。
换句话说,这三个月,苍耳应是没找过别人的。
虽然如此,但琅泠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堵着,堵得他难受极了。他选择性地抛开这种感觉不提,只低声警告:苍耳,我还是比较喜欢守信的人,你觉得呢?
苍耳一瞬间似乎悟到了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很是乖巧地点了头。
琅泠勉强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忽地目光一凝,把手抽了回来,后退了两步。
走罢。他看着苍耳,再不走,柳家庄的人要寻来了。
苍耳呆了一下,向侧面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他。
你这般姿态,我可是要误会你舍不得我了。琅泠故作轻松。
苍耳轻轻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琅泠一眼,扭身便走。
然而就在他要运起轻功的时候,一道黑影倏然而至,竟是直击他后心!
苍耳警觉犹在,听见破空声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就地一滚,试图避开那道黑影。只是他重新站起时,意外地发现琅泠挡在他身前,而袭击他的那道黑影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