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泠背对着他,连头也没回,只冷然道:走。
苍耳的眸光轻轻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当即将轻功运到极致,顷刻间便在茂密的林中消失了身影。
直到确定他走远了,琅泠才轻吐一口气,将手中截下的扇子一转一打,似笑非笑。
柳弟,这可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苍耳:动心是不可能动心的,要说有,那也只是一点点点点
☆、第二十六章 柳家宴(六)
琅泠话音落下不久,打不远处的树后面便转出一个人来,正是柳红杉。
怎么就过分了呢。他笑道,我只是心情过于悲愤,忍不住想让杀父弑兄的仇人陪葬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琅泠的表情,见他目光冷然,又笑眯眯地补充道:既然琅兄在此,不若帮小弟追踪一下那位胆大妄为的杀手阁下?若是抓住了人,那赏金小弟我一分不要,琅兄自可以都取了去。
琅泠冷哼了一声,将扇子一合,甩手又丢给柳红杉。他淡淡说:晚了,错失时机,现下已追不上他了。若是柳弟心下实在不忿,日后可在琅某人的听风阁挂个委托,或者另出赏金请人杀他也可。
柳红杉接了扇子,笑意深了几许:倒也不必。不过,小弟有一些疑惑,想在听风阁买个消息。
请讲。琅泠微微颔首。
小弟只是很想知道柳红杉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听风阁不,是琅阁主,与那鬼蝠到底是什么关系?
琅泠看着他,忽然就笑起来。
他慢慢说:柳弟莫不是忘了规矩,我们听风阁的消息,一向都是等价交换的。
柳红杉摇扇子的手停了一下,微微眯起眼:哦?那不知,这条消息价值几何?
琅泠漫不经心地说道:便拿你家那两间织造坊、一间印染坊,还有双城雪来换吧。
柳观山听见这条件,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心情颇好地摇起扇子来。
双城雪柳家庄名下最赚钱的成衣铺子,卖的全是高档织物,那两间织造坊和一间印染坊就是专门为这铺子服务的,有着最先进的织造印染技术,哪怕只是一匹布,拿到外面去也能卖个好价。
琅泠这一开口,就要走柳家庄近一半的收益来源,真是狠呐。
柳红杉心下暗忖,面上依然笑意盈盈,只是口气稍冲了些:琅兄莫不是诓我,即使是听风阁,也断没有这般狮子大开口的规矩罢?
听风阁的消息,阁主定价,这条消息在琅某人这里,就值这么多。琅泠好脾气地说,况且,事关听风阁自身的消息,价格要翻五番,这条规矩柳弟总不能忘了罢?
柳红杉一噎。
他倒是真忘了听风阁还有这么条坑人的规矩了。
难不成,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柳红杉狐疑地看了琅泠一眼,长叹一声:罢罢罢,看来小弟是无缘解惑了。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现下杀手远遁,府上动乱不止,小弟实在无力主持大局,还请琅兄助小弟一臂之力。事了之后,柳家庄必有重谢。
琅泠当即明白这是柳红杉隐晦地请他帮忙坐稳庄主之位的示好。他沉吟了一会儿,答应道:既然如此,琅某义不容辞。
无论如何,帮助与自己有些交情的柳红杉当上柳家庄庄主都是利大于弊的,若是能借此与柳家庄建立情报交换网,那就更好不过了。
顺带,看看能不能帮那家伙把柳家庄要发的悬赏令撤了。
他正思索着,柳红杉却像洞察他的意图一般,接话道:如此甚好,小弟先行谢过琅兄了。至于那鬼蝠的悬赏令,小弟保证收拾好庄内事务后就立即撤去,绝不多留。
琅泠皱了皱眉,忽地说道:我以为你至少会怕他厌他。
谁?鬼蝠吗?柳红杉诧异了一下,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竟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不,不,我感谢他,由衷的若不是多少要做点表面功夫,免得叫人拿了错处,那悬赏令我是连发也不想发的。
他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不得不打了折扇遮住脸颊:杀得好啊,好啊,琅兄要是还能再见他,便帮小弟送份礼吧,权当感谢他了却了小弟的夙愿了。
琅泠委婉道:那毕竟是你的父兄。
父兄?柳红杉低声重复了一遍,又蓦地笑起来,逼着儿子娶自己情人的父亲,想把弟弟压在身下的兄长吗?呵,他们也配披个人皮做人!
骤然听见此等秘闻,便是琅泠也不由愣在原地,一时失语。
他想过无数柳红杉与他父兄不和的可能,可没有一种能像这样劲爆。
柳红杉兀自笑够了,这才收敛了表情,整理一番衣衫,便又恢复成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依旧挂着惯常的笑意,就好像刚刚笑得癫狂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走罢,琅兄,可不能让客人们久等了。
琅泠把一切惊疑都压在心里,面上一派淡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地向山下走去。
走了一半,柳红杉忽然说道:琅兄。
琅泠扭头看他。
柳红杉却并不与他对视,只是垂眸看着脚下:只是个忠告你看他的眼神,太露骨了些。
琅泠沉默半晌,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劳烦费心了,我自有分寸。
柳红杉便不再提起。
他没有说的是,琅泠看着那鬼蝠的眼神,明明与许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哥看他的眼神极像,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于是偏偏,温柔入骨。
柳家庄的事情并不复杂,宾客们被一一应允了赔偿后很快散去,原先的柳观山和柳青松不得人心,少有愚忠的也被柳红杉以铁血手段肃清,再加上有琅泠从旁协助,只消多半天的时间,柳家庄上上下下便被柳红杉收拾的妥妥贴贴。
虽然如此,琅泠骑了马往回走的时候也已近日薄西山。他骑马走了一段,待一个人安静下来,便想起柳红杉下山时同他说的话,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他身下那匹枣红马大约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一路踢踢踏踏地走着,步子慢悠悠的,走得很是随意。蓦地,它的耳朵抖了一抖,咴地嘶鸣一声,像是在提醒主人有人到了。
琅泠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一扭头,便看见了乖乖站在路边的苍耳。
此时苍耳已经变回了原来模样,换回了那一身藏青的衣袍,只是眼睛并没有蒙上,一双沉静的黑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琅泠。原本用于蒙眼的黑布倒也没有失了用途,被他绑在额头作了条抹额,遮掩了极易暴露身份的纹身。
琅泠多看了两眼,发现那身衣服和黑布竟还是上回他给苍耳的那些当时苍耳走的急,他们谁也没注意,那身衣服就让苍耳那么穿走了,事后也没有还回来,琅泠就默认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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