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低声说:未曾。只是
只是?化魇拖长了声调。
苍耳踌躇片刻,还是说:他帮了我。
化魇的眸中闪过一缕奇异的光。他慢慢说:无缘无故,他为何帮你?
因为苍耳刚想回答,脑海中却突兀地闪过些什么。他怔愣了一瞬,竟下意识地答道:属下不知。
化魇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既如此,下一个目标,定他可好?
然而苍耳只愣了一瞬,便淡然应了:是。
化魇盯着他好半晌,颇觉无趣地转开了目光:罢了罢了,开个玩笑,杀那个难搞的家伙作什么,不值当的。
他托腮思考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说,换一个,就九星宫的少宫主岚易好了。
苍耳平静地应到:是。
也不必着急,你可以多歇息几天。化魇逗了逗那白玉蜘蛛,慢慢说,虽然不叫你去杀他,但是啊,小蝙蝠,你得记住
他屈指一弹,那白玉蜘蛛便被弹飞出去,在地上摔了个仰八叉:琅泠那样的家伙,最是会用甜言蜜语哄人的,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苍耳垂眸称是。
化魇懒懒散散地横卧在贵妃榻上,下了逐客令,好了,没别的事,便下去吧。
苍耳应了,刚要退出大殿,化魇的声音突兀地幽幽响起:对了,你的眼睛怎样了?
苍耳顿了顿,答道:无甚问题。
是吗。化魇低声说了一句,复又问到,你看见什么了?
苍耳刚想回答,却突然愣了愣。
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琅泠。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瞬,他低声说:柳家的宴席。
啧,那有什么好看的。化魇嫌弃地撇撇嘴,叮嘱道,你能看见的时日不多,要好好珍惜才是,浪费在任务上可惜了。
苍耳向来不会在这种事上违逆他主上,便轻轻颔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化魇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知道就好,下去罢。
苍耳告了退。随着他的脚步声渐远,大殿里寂静下来,只有一点虫蛇爬动的沙沙声还在想起。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你终于也有自己的秘密了,小蝙蝠。跟那个人有关么
苍耳自是不知这一声感慨。他回到自己屋子里,盘腿坐在唯一的床上,静静地发着呆。
他自己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是某个时刻,忽然觉得眼眸一阵灼痛,整个视野便暗了下去,就仿佛夜色落幕,而星月皆隐。
他习以为常,从额上摸索着扯下那黑色的布条,熟练地再次蒙住双眼,过了一会儿,迟疑地隔着布料碰了碰眼皮。
那里沉睡着一只刚刚醒过的蛊虫。
说起这只蛊虫,也不知是化魇怎么培育出来的奇异品种,养在他眼睛里,每一个月醒三天,剩余的时间都在沉睡。它醒的时候,便是他能看见的时候;它沉睡下去,他自然也就看不见东西了。
是以,他的光明,一个月只有短短的三天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蒙眼,那还是因为化魇告诉他,那蛊虫养在他眼里,醒时会隐匿身形,他的眼眸自与常人瞳仁无异,而睡时则不然,可能会露出一点痕迹来,为了防止被人当妖邪打杀了,最好还是遮起来。加之这蛊虫醒时总是左右眼换来换去,他也不知最终是沉睡在哪只眼睛里,索性便将双眼都蒙住了。
这样想来,也无怪乎他会对琅泠印象深刻。
毕竟,近乎一天,他都在看着琅泠一个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
他又想起琅泠的样貌。
那人生着一对入鬓旗眉,一双柳叶眼眸,身为一阁之主,纵然年轻,眉眼间也已积了很重的威势,看着沉稳极了,就连偶尔恶劣地逗弄他的时候,面上也带着一种风轻云淡之感。
就像是逗弄一只家养的宠物一样。
在这方面,苍耳无疑是敏感的。他在柳家宴上便能看出琅泠眼里的伪善和不耐,等到了听风阁与琅泠进一步接触,更是察觉出那表面的温和下潜藏的黑暗阴影。虽然他也能觉得琅泠对他似乎有一些他揣测不出的复杂心绪,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他在琅泠那儿,也不过是可以用过就丢的物什罢了。
他那么理智地明白着,将那一点点的火苗无情地摁灭在心中。
下次,等下次。
苍耳默默地想着。
下次见完,就不要再见了罢。
免得他到最后,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情愫,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苍耳从袖中掣出蝠牙,放在腿上,指尖缓缓滑过那光如镜面的刃部。寒铁独有的冰凉刺痛着他的指尖,即使在袖中贴身收了这么久,这把神兵利器依然冷得像是万古不化的冰,没有丝毫温度。
他想起化魇那漫不经心地叫他去刺杀琅泠的话。
如果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苍耳抬指,轻轻敲了一下这把利刃。蝠牙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就以生死,见分晓罢。
作者有话要说:化魇:呵呵,上眼药,我可是专业的。
写不够十章了,看着难受嘤嘤嘤~
☆、第三十章 玲珑夜宴(一)
在苍耳回蛊魔岭的时候,琅泠终于从那晚的小贼口中掏出来不少线索,并为之忙得焦头烂额,丝毫不知他想撬墙角的那人背地里给他上了多少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