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还睡着,琅泠不动声色地在苍耳腰上比着量了一量,面上浮现出一点忧虑之色。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觉得这人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又消瘦了不少?他这段时间又干什么去了,才带回来一身掩都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琅泠心疼极了,但苍耳大半时间并不在他身边,所以他纵使着急也不能怎么样,只能想尽办法增加与那人见面的时间,趁着这点时间尽力地将那人身体养得好一点。
只是养人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般养一阵耗一阵,还不知会带来些什么毛病。
琅泠忧心忡忡,情不自禁地抚了一下苍耳的长发。这一下把苍耳弄醒了,他睁着惺忪的睡眼,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懵懂:泠?
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琅泠随口说了一句,才忽地反应过来,你刚刚,叫我什么?!
苍耳彻底清醒过来。他不知道琅泠的语气为什么忽然变得激动,有些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他,没再敢说话。
琅泠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有些吓到苍耳了。他压抑着激动,轻声地哄着:再叫我一声,乖。
苍耳往上挪了挪,挪到与他平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久久没有等到,琅泠难免有些失落。他勉强笑道: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不是。苍耳小小声地说。
琅泠停下来,看着他。
似乎是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苍耳以极低的声音,鼓起莫大勇气般轻轻说道:泠。
他是那么不善言表,以至于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总要在心中百转千回过,在舌尖无数次地将吐未吐过,才能得到一次这般轻到微不可闻的发声的勇气。
琅泠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色彩。毫无征兆的,他一手扣住苍耳的后脑勺将人压向自己,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极尽温柔,盛着那个人满腔温热的爱意,像是在求证什么,又像是在抚慰什么,拖着苍耳一同滑向迷醉的深渊。
不知何时,琅泠已经压在了苍耳身上,把人按入柔软的床铺。他闭着眼睛很专注地吻着,手上已经抓住了苍耳的双手,慢慢地将十指穿插到苍耳指缝中,一点点地用力攥紧。
苍耳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口中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他能感觉到琅泠越加紧地与他十指交握,就像是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恐惧,让他颤抖,却不能、也不舍得逃离。
他们赤.裸地相贴,满腔的深情都呈现在肌肤磨擦间的热度中。他们极尽缠绵,力图探索过对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但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进行下去。
苍耳的眼睛忽然灼痛起来,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疼痛。他的牙齿下是琅泠柔软的舌,因此他没法再咬住自己的嘴唇避免出声,再加上被琅泠吻得迷迷糊糊,对疼痛的忍耐力似乎也有所下降,到底忍不住泄出一声闷哼来:唔
琅泠第一时间警觉。他松开苍耳,紧张地问:怎么了?我控制力道了,还是不小心咬伤你了吗?
这样的关切让苍耳忽然觉得这寻常的灼痛变得难以忍受起来。他的手还被琅泠牢牢地禁锢着,唇角的银丝还没有来得及擦去,因此他扭过头,轻声地、有点委屈地说道:眼睛疼。
什么?琅泠严肃起来,怎么会忽然眼睛疼?
无事。苍耳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又要看不见了而已。
琅泠心下一沉,把那人的脸扳回来,仔细地看他的眼睛,果然见那双眸子里灵动的水光淡下去,灰蒙蒙的一片雾霭浮起来,梅红色的闪着淡光的纹路线一般延伸。
我这就去找赤随。他沉声道。
眼见着视野里所有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即使已经经历多回,苍耳还是产生了些许恐慌。他竭力伸出手,拉住那个要走的人,恳求道:别走,泠,我疼。
琅泠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还是不忍拒绝苍耳的请求,因此又坐回床铺边,把苍耳的头挪到自己大腿上,柔着声音问道:真的不用找赤随看看么?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后遗症?
苍耳摇了摇头,很温顺地把脸贴在他大腿上:疼一会儿就好了。
琅泠还是皱眉。他把手掌覆在苍耳眼上,轻轻地揉了揉:这样会好受一些么?
苍耳嗯了一声。
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什么作用,左右这点疼痛他还是能忍过去的。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被人宠爱的感觉。
听他应是,琅泠便放轻了力道给他揉着,只是揉着揉着,他的掌心便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下。
琅泠停了手,垂下眸去,竟有几分温柔的神色:不疼了?
他一开始是真的着急,后来回过神来,哪能不知道苍耳的小心思。若论阴谋诡计,揣度人心,十个苍耳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可他是真心想疼这人的,因此看破不说破,一切也都依着苍耳。
苍耳还只以为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思别人无从知晓,因此也没太在意地嗯了一声。琅泠扶他坐起来,把衣服一件件给他套了,温声说:早餐有什么想吃的么 ?
苍耳乖巧地像个任人摆弄的精致娃娃,听到这话,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吃饱就行。
要求这么低的么?琅泠低低笑起来,真好养活。
他把苍耳打理整齐了,这才牵着他往下走。下人早摆上了丰盛的早餐,琅泠引着苍耳落了座,不动声色地给他夹了好多补营养的东西。
看着苍耳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琅泠心中就有种成就感。他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苍耳,状似随意地说:既然留下来了,一会儿陪我去看看我娘罢。
苍耳一僵,手中的筷子都险些被捏断。
他断断续续地道:为、为何?
我娘生前一直很操心我的婚事,如今觅得良缘,应该跟她报备一番的。琅泠笑道,况且,昨日是我娘的忌日,我刚跟她做了保证,要带你去见她呢。
苍耳紧张道:可是我、我
没事的,只是去看一眼。我娘会喜欢你的。琅泠安慰道,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除了那些肮脏阴暗的家伙,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苍耳没听出这话中深意,他只是想起自己摆的那只大雁好像还扔在那里,若是被琅泠看见了
他便有点惊慌失措。
他甚至一度想找个时机偷偷溜出去把那雁处理了,奈何好容易有机会调理一下他那具不怎么健康的身体,琅泠看他看得十分紧,吃完了早饭,又硬摁着人去泡了药浴。
等他好容易从药浴里出来,琅泠已经备好了一切东西,就等着他了,摆明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他有些过于的坐立不安,琅泠为了防止他临阵逃脱,上山的路上一路都紧紧地扣着他的十指,丝毫不肯放开手。
苍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琅泠向他母亲的坟墓走去。
好在等他们到的时候,矮桌几上的大雁已经不知道被什么猛兽叼了去了,只留下一滩血迹、碎了一地的盘子和滚在地下没剩几个的果子。
琅泠皱起了眉头。
什么东西在这里捕猎?他有些恼火,又有些困惑,我放的那些祭品不至于招惹到大型猛兽啊。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苍耳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毕竟是荒郊野岭,去年也有差不多的情况,今年再看见,琅泠已经平静了很多,上手收拾去了:幸好今日来看了一眼,还带了新的祭品。
等收拾完了,他转头招呼苍耳:来,过来见见娘。
娘。
苍耳如同被冻在那里一样,迟迟迈不开步子。他在心里将这个字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
琅泠似乎看出他的迟疑。他跪在那墓前,向着苍耳伸出了手: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