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迟疑着过去了,琅泠一拉,他就顺势跪在了琅泠旁边,膝盖砸地,跪出声响的那种。
琅泠给他吓了一跳,忙又想把他拉起来:你干什么?膝盖还好吗?
但是苍耳不起来。他跪在那里,深深地叩首下去,轻轻叫了一声:娘。
琅泠看出他的郑重,也放弃了拉他起来的想法,重新转向墓碑跪着,介绍到:娘,我昨天跟您说过的,人我今天带来了。
阳光透过竹叶打下斑驳的光影,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似有碎金浮动。
这是苍耳。要跟您儿子过一辈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苍苍的撒娇险些翻车hhhh
☆、第五十四章 终暖(四)
这句话听得苍耳微微一颤。他失神地看着那面墓碑。
一辈子。
可能么?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奢望,但这种时刻,他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点期望。
也许,真的可能呢?
他于是又认认真真地拜了一拜,听着琅泠跟他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安静地等在一边。
昨日暴雨倾盆,今日倒是阳光正好。那些碎金色的光斑洒下来,将这里照得不似阴森坟墓,反而像是人间仙境。琅泠家长里短地说完,忽然有一道光透过竹叶打在墓碑上,温柔得仿佛谁唇角的笑意。
琅泠讶然一瞬,然后笑起来,把苍耳拉到跟前,握着他的手放到墓碑上。
居然是暖的。
娘在天有灵,看来是很喜欢你的。琅泠笑道。
真的吗?
苍耳微微蜷起了手指。
琅泠抬头从竹叶缝隙里看了看天色,觉得时候不早了,便与那墓碑说道:娘,他身体不好,耽误不得吃饭,我们就先回去了,下回再来看您。
那光微微闪动了下,似在应答。
琅泠便拉起苍耳,慢慢地走下山去。
路上他看着苍耳魂不守舍的模样,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午饭想要吃什么?
苍耳啊了一声,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你喜欢吃什么?
看出他是很认真地在问,琅泠也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倒是没有什么偏好不过,这里的厨师白斩鸡做得不错。我叫他们做些糕点,但也不能只吃这个,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苍耳也认真想了想,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他哪里有什么喜欢吃的,所有食物在他这儿只分能吃和不能吃的,只要吃不死,虫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琅泠见状主动提议道:这山里野物甚多,你我小试一把,打到的猎物便带回去做午餐,怎样?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苍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半个时辰为限。琅泠说,半个时辰后,无论猎到了什么,都要回院子。
苍耳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不过他这次本来就没有那个打算,因此自然无不可地应了。
琅泠便暂时与他分别,走之前还特别嘱咐了一句:一切小心。
苍耳轻声应了,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琅泠在山中游荡了一会儿,想起苍耳总是低于常人的体温,特地寻了鹿群的踪迹,猎了一头母鹿。
他自然是不用像寻常猎户那样辛辛苦苦地把猎物背出去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只把那鹿往暗卫手里一丢,就心情愉悦地回院子去了。
然而时间渐渐推移,苍耳却还没有回来。琅泠的心情稍显沉凝,他在院里踱来踱去,好容易才忍下了出去找人的冲动。
幸好在琅泠的忍耐到极限之前,苍耳终于回来了。他提着一只分量很足的野鸡,翻进围墙,大概是跑了很远的路,有些微微地喘,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琅泠忙上前将那只野鸡接过来,顺手交给等在一边的下人,让他们带下去处理,自己拿了帕子给苍耳擦汗。
你是跑了多远?琅泠知道苍耳轻功不差,能累成这样,一定是短时间内跑了很远的路,我明明记得这附近不远就有山鸡活动的。
苍耳乖乖地仰着脸任帕子拂过他额头:这种好吃一点。
琅泠闻言又扫了一眼还没退下的下人手里的野鸡,果然跟他平常见到的有些不同。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曾在更高一点的山地上见过这种配色的野鸡。
好罢,原来是爬山去了,怨不得出这一头汗。不过
我刚跟你说了白斩鸡好吃,你就打了一只野鸡来,莫不是嘴馋?他笑道。
苍耳唔了一声,神情充满疑惑,含糊道:不是你想吃么?
给我的么?琅泠的笑意更深了点。他放在苍耳额头的手顺势下滑,捏了捏他的脸,都这么瘦了,怎么不懂得给自己整点好东西补补身子?
苍耳猝不及防被琅泠捏了下脸,懵了一瞬,没有很生气,只是不太舒服地哼哼道:放开。
琅泠不放手,反而把另一只手也伸上来,向两边扯了扯。
苍耳灵机一动,含糊不清地说道:有点疼。
他这么说,琅泠果然就松开了,挑了挑眉:我可没用力,是你太瘦了。一会儿多吃点肉。
苍耳讷讷地应了一声。
不过,琅泠把手放在他头上揉了一揉,笑道,你终于知道跟我说你的感受了,挺好的。
苍耳愣了一会儿,低声说:以、以前没有么?
这话他问出口了,但他自己知道,必定是没有的。
他早已关上了一扇门,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面,独留他一个人站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沉默,渐渐地失去所有的感知,唯有在鲜血飞溅过眼前的时候,才看得见一抹明艳的色彩。
现在有人推开了那扇门。光从那里透出一丝来,就像利刃划开了昏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阴云,让他这溺水的人重新得到呼吸。
就像是新生。
他的声音太小,琅泠已经走出很远去,没有听见,只是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便站在那里,冲他招手:走了,里面坐着等。
苍耳应了一声,快走了几步追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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