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小逸的飞机下午就到了,他在伦敦一呆就是四年,放假也不回来,我怕他连家在哪儿都摸不着。
要不,让洛光带着司机去接一接吧?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为人严谨守礼,服务邱翰林二十余载,一直尽心尽力,终身未娶。
听姚金芝这么说,立马上前一步:小少爷这次学成归来,行李肯定不少,不如就让我
邱翰林却冷了面色,毫不留情地驳斥:那么劳师动众干什么?
都是你从小把他惯的,一点男人样都没有,出国就是让他好好锻炼,不然将来怎么管理公司?
姚金芝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平日里邱翰林虽说对她谈不上多尊重,但也没有这般疾言厉色。
然而郁简才刚来第二天,他就当着下人的面连续呛了自己两回,摆明了是要借贬低自己拉近和新儿子的距离。
好像如此便能显示出他对那女人的真爱一样。
姚金芝不敢怨恨邱翰林,只将满心满肺的怒气怼到郁简身上。
余光扫到他优哉游哉品尝清粥小菜的模样,更加咬牙切齿。
这个小杂种一出现,不仅自己日子难过,还必会分走两个儿子的权柄。
她低声下气地讨好邱翰林二十多年,等的不就是他两腿一蹬,小远和小逸继承遗产,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眼看成功在即,偏偏杀出个莫名其妙的野种。
她怎能不恨?
邱翰林却连一秒的注意力都没分给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似乎想到什么,反而将目光转向方永新,神态尤为和蔼:永新啊,思睿的事,我多少听说了点。
不是我不想帮你,只不过那些外企自称一套体系,不买我们这些本土公司的帐,我也爱莫能助。
如果实在不行,就来我们集团工作吧,学远他年纪小,正好需要一个兄长帮扶。
姚金芝的心脏登时提到嗓子眼,还没等她思索出对策,方永新已然放下瓷勺,迎上邱翰林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邱伯伯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一毕业就做了销售,也习惯了外企的运营,进了邱氏,恐怕只能帮倒忙。
我已经找好下家,很快就会上任,您不用担心。
至于这个担心,到底是担心他失业落魄,还是担心他觊觎邱氏集团,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
管奕深自顾自埋头进食,余光却始终留心着餐桌上的动静。
直至顺利捕捉到邱翰林眸中一闪而逝的满意,与姚金芝脸上的窃喜之后,心底冷笑不已。
隔三差五地敲打试探一番,看来是相当害怕方永新染指公司,夺回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勺子心不在焉地描摹着碗边,这种吃顿饭还要勾心斗角的氛围实在令人反胃。
手上动作不变,餐桌下的脚却偷偷摸索着朝前伸去。
终于蹭到目标中的皮鞋,唇角一抿,恶趣味地踢了踢。
方永新舀粥的指尖一顿,眯眼看过来,神色透出几许警告的意味。
他越是这么正经,管奕深越忍不住调戏。
也不管旁人会不会察觉异样,挨着脚踝往上滑,似乎想要勾住那截修长笔直的小腿。
叮咚,瓷勺不轻不重地掉落粥碗里。
方永新看也不看对面的人,仍是那副冷静自持的表情,嗓音波澜不惊:邱伯伯,郁简他刚来邱家,对周围环境还不熟悉,正好我今天有空,不如让我领着他四处走走?
邱翰林不疑有他,方永新向来顺从听话,要是能劝动管奕深,别对自己这个当爹的这么大防备,也是好的。
计谋得逞,管奕深心里美滋滋,面上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舀了勺粥送到嘴里,嗯,真甜。
邱家后花园大得一眼望不着边际,花草树木修剪整齐,一看便知有专人维护。
走在光洁平坦的小路上,正值深秋,地面却没有一片落叶。
刚开始还会和三三两两的佣人擦肩而过,大约十分钟以后,四周就安静得只剩鸟鸣啁啾。
管奕深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也该安全了。
果不其然,前方男人的脚步微顿,稍稍侧过身来:昨晚睡得好吗?
他将眉一挑,几步凑上前,颇为暧昧道:不好,没人给我抱着,不习惯。
说完,伸手就要拉方永新的胳膊,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这花园里随时有人路过,你安分点。
管奕深满不在乎:那就找一个没人路过的地方呗,邱家你比我熟悉,听你的。
方永新瞧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无奈摇头:你知道邱家一共雇了多少个佣人吗?
管奕深一怔,没等反应,方永新径自答道:179个。
那你知道,这179个人里,又有多少人被姚金芝收买了吗?
眼皮一跳,管奕深有些回过味来:你是说
方永新定定地与他对视,眸光幽邃,仿佛蕴含了无限深意。
不仅姚金芝,邱翰林的眼线也不少,那个管家洛光,对他可是忠心耿耿。
语毕抬头,像是随意扫视周围环境,最终轻飘飘地落于一点。
管奕深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在不远处一棵樟树蔓延的枝桠里瞥见闪着光的红点,藏匿得相当完好,不仔细瞧绝对没法发现。
唇舌微张,一时失语,渗人的寒意自骨髓泄露出来。
方永新的表情岿然不变,嗓音清冽一如既往,却将他活泛的心浇得透凉。
那两个人,一个怕我,一个防我,要不是担心舆论谴责,还未必放任我平安长大。
上百号仆从,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我在邱家呆了这么多年,也没完全摸清。
所以不是我不想亲近你,是你没有意识到,背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抓你的错处。
稍有不慎,我们的关系曝光,一切就都完了。
管奕深背上汗毛直竖,小声嘟囔道:这么变|态,拍宫斗剧啊
眼珠子不觉四下乱瞟,竟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生怕哪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安着摄像头,正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哪儿是首富豪宅,简直比坐牢还憋屈。
他咽了咽喉咙,口气带上两分厌烦:看来除了向邱翰林献殷勤,我也没有第二件事可做了。
方永新轻挑唇畔,诱导性地说:有,如果你能打进邱氏集团,定时上下班,不就不用天天呆在这里了吗?
管奕深瞳孔放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玩笑呢,他一个高中肄业生,哪儿玩得了商战?
方永新看起来却有十足的把握:放心,你什么都不用懂,郁简是管阿姨的孩子,只凭这一点,就比邱学远和邱学逸多出先天优势。
管奕深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开口,邱翰林肯定会答应让我进公司?
不,恰恰相反。方永新随手从灌木丛扯下一片绿叶,把玩少顷,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邱翰林肯定会主动邀请你,但你要拒绝,越干脆越好,你越不想进,他越放心让你进。
这话说得有点绕,却不难明白。
舌尖舔过臼齿,管奕深细思了会儿可行性,嗤笑一声:呵,你之前说,他是行将就木,才想到亲情可贵,可现在看来,郁简也不过是他为两个儿子铺路的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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