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不放?」鴿子奶奶瞪老大眼,「看不起誰呢?」
明揚跌跌撞撞地仰著頭瑪卡巴卡,大腦完全進入擺設模式。老太婆心說這小伙子真是虛,只好頂上洗碗副手的臨時崗位。
沈家駿皺著眉,指著門說您老出去。
老太婆一倔,臨時崗原地變正式工,賴在小廚房不走了。
她朝門口看了一眼,見明揚不在便小聲說:「你認識養鴿子的人麼?」
「怎麼了?」沈家駿低著頭倒洗潔精。
「我得給這幫傢伙找下家,」鴿子奶奶掉了幾顆牙,聲音一小說話就含糊,「今年過年得回去看看,我大孫子落地了,要是家裡沒什麼麻煩事,可能明年就會回沿海。」
明年?沈家駿的眉頭直接鎖死道:「奶奶,我拜託你一件事。」
之前沈家小子一直用省城方言叫自己,從來沒用過字正腔圓的標準普通話。鴿子奶奶驚奇地和小孩兒對視,卻難得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些許急切。
「你說。」
「如果您不用帶孫子的話,可不可以後年再走?」沈家駿也知道自己這話很逾越,一字一句無比誠懇地說,「等明揚畢業了再走可以嗎。」
「怎麼說?」鴿子奶奶嘆了口氣。
「您那天跟我說的話,」沈家駿關掉水龍頭,直視老人清澈的眼睛,「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是覺得特別難過。」
年幼的明揚在氣派的酒店裡站著,盯著還未碎裂的裝飾物,由衷地感嘆光線反射所帶來的美麗。
他就那樣看著,用稚嫩的聲音對步入晚年的鴿子奶奶說:「我也想像這顆球一樣,碎掉的時候留下一地碎渣。」
那樣就會美麗加倍,那樣就會有人記住我。
「奶奶,我想要一個特別美麗的死法。」
可是明揚啊。
沈家駿心焦地想,你的人生明明還沒開始啊。
「在我看來,美意味著殘忍,」男生扭著臉苦笑道,「玻璃球就他媽是個球,它的美是因為環境施加的反射光。」
鴿子奶奶沉默不語。
「您知道嗎?我真的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無力地撐著桌台,「我這樣的人,應該要早一點出現。」
能早一點摘下明揚面具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能早一點讓明揚任性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比我更喜歡明揚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只要能阻止明揚的玻璃球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