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也知道?
柴筝懵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在雀玲珑中看见的东西会成为秘密,一直掩盖下去,现在看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
而且小阮这个杀人的都没计较,自己这个被杀的就更无所谓了。
柴筝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又要拒绝我呢,小阮,我们带兵打仗的都知道一句话,耳听可能为虚,眼见未必为实,我一点也不怕,你也不必担心。
她说着,揉了揉已经恢复正常的腿脚,从地上蹦了起来,走走走,去找阮大人,让他同意你跟我私奔。
这一日的子夜,更夫打着灯笼敲着梆子,看见柴家的小公爷穿了身血红的衣裳,载着阮相家的女公子从长安城策马而出,长安的闹市区人人目睹,没两个时辰,这件事就传了个满朝风雨。
赵谦坐在他冷冷清清的御书房里,他的面前放着一册竹简,竹简相当的老旧,上面还沉淀着一种年深日久的霉味。
送竹简来的人垂着头,一直跪在地上,这个人的双眼跟夭夭一样,都是红色的,但此人拥有的眼球黯淡浑浊不少,并且无法隐下去,是一种长久且无活力的通红色。
这双眼睛呆滞迟钝,根本不属于地上跪着的人,此人不过是一个载体,而这双眼睛来自于木桑国历代祭司的尸体。
你是木桑国的祭司?我记得你们国家的祭司是叫巫衡?赵谦对送上来的东西以及眼前的人都不大感兴趣,他多年前见过真正的巫衡罗,也测过了命数,不必再养一个祭司。
趴在地上的人开口道,不,大靖的陛下,只有祭司院的大祭司才有资格叫巫衡,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容器,也是我们王上向贵国释放出来的小小诚意而我可以帮您改变命数。
赵谦的双眼猝然亮了一下,那人又道:若是陛下不相信我,也不会听取我的建议,让年幼的太子与阮姑娘联姻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塞外风雪催, 柴筝本以为这段时间里,一定会发生些出乎预料的事,然而京中爱折腾的人像是一瞬间消停了, 许多年都不作妖, 放柴远道于塞外,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柴远道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奸商,趁这段时间往漠北十六州搬了很多好东西。
柴筝没像上辈子从打扫战场的小卒做起, 十岁不到就跟断肢残骸为伍, 大靖的炮筒威力巨大, 一发下去只见尘土飞扬火焰乍起, 要等上一会儿, 送上天的血肉才会跟雨一样落下来。
这样的战场非常难以清扫, 柴筝那些年曾经狠狠做过噩梦, 几天几夜无法入眠都属常事,也幸亏她年纪小, 恢复地快, 否则一定会落下病根。
从前过往牢牢刻进了现在这副骨血里,令柴筝跳过了正常人所需要的成长期,刚来到这方天高地远的荒漠,就能撒欢的浪。
相比柴筝的自由自在,阮临霜反而辛苦很多, 白天跟着柴远道学兵法,晚上还会挑几本医书翻着研究,柴筝这会儿就会往床上一躺,充当个道具,任由阮临霜扎几针
但小阮可能是先天不足, 对穴位力道之类的没有概念,因此常常将柴筝扎得夜半惨嚎。
归根结底,在这人烟稀少,四面荒芜,还时不时有番邦骚扰的地方,就连阮临霜的心境也开阔了许多,会哭会笑,偶尔也骑个马,跟着柴筝去猎豺狼虎豹。
从前,阮临霜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要掐着指头算自己多大,柴筝多大,这一年又会发生什么大事,需不需要自己插手,但现在,阮临霜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每个隆冬腊月,能冻死人的光景,漠北十六州的荒野上就会燃起一堆一堆的篝火,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就算是下着雪,天空也能被照得通红。
那些雪落在身上都是不冻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倘若战事不吃紧,军中就会有些假,柴远道离不开,有时候赵琳琅会来,带着阮玉璋的亲笔信,有时候柴筝会跟阮临霜一起回去,总归一年也能见上一次面,看爹娘是否老了,看子女是否长大。
五六年的光阴只在眼前晃了一下就过去,柴筝已经从一介说要带兵,就被人耻笑的娃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先锋官,柴筝这个名字在草原和荒漠上流传,但凡提起,都要接一个闻风丧胆。
但柴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说书人的嘴里就是个青面獠牙的妖怪,丑就罢了,听说还喜欢吃人肉直到有一天,阮临霜从集市上买回来两幅柴家父女的画像,那简直
看一眼瞎十年。
总之保家卫国的将军声名不太好,这边塞之地有吓唬夜哭的孩子,都是说:柴筝要来把你叼走了。
柴筝常常觉得自己牙口过好,四五十斤的小胖墩也叼得走。
又是一年开春,荒野上的风很烈,吹得沙尘迷人眼,柴筝埋伏在一块垒起来的土包之后,身旁不远处就跟着那位古板固执,能克小阮的斥候,而眼前是茫茫一片黄沙,夜色笼罩,月明星稀。
柴筝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她沉得住性子,手上扣着一柄短剑,整个人已经被风沙埋了半截。
忽然,一片安静中传来纷乱的马蹄声,方才还离得很远,短短时间已经到了跟前。
柴筝伸出一只手缓缓捏成拳,一道绊马索猛地从黄沙里面拉直,北厥各部都是草原荒漠上长成的强悍民族,所饲战马更是骁勇,就算是猝不及防这一下,仍是四匹中只拦下了三匹,还有一匹全身漆黑的仿佛流星,从柴筝的眼前一掠而过。
收拾残局,我去追!柴筝话音刚落,整个人抖落风尘,倏地一下蹿了出去。
小心。斥候提醒地太慢,柴筝显然已经听不到了。
马的速度非常快,远不是个年轻姑娘能够追上的,幸而柴筝也有后招,她这绊马索一共设了三道,就算真的绊不住千里神骏,也能减缓它的速度,马蹄如飞,还没吃上第三道绊马索,柴筝已经从马脖子底下拽住了缰绳,随后一使力,马长嘶着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柴筝翻身轻飘飘站在了马头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信使,手上短剑连带着剑鞘垂落下来,柴筝身上是件到小腿的紫色长裙,经过巧手改过样式,就算她想街头卖艺拿大顶,都不会有所妨碍。
柴筝笑道:马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可惜也得会骑的人才能发挥它的速度,你今天要是能再快点,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了。
信使蒙头盖脸,长途跋涉如果不挡住鼻子和嘴,风沙会毫不留情地倒灌进去,他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面,那是双北厥人独有的眼睛,眉骨高,眼窝下陷,就算是个傻子看起来也目光深邃,他口中含糊地发出一声,啊沧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