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落地没有声音,她在窗户外静静站了许久,直到阮临霜从书页后面抬起头,才看见了她。
是木桑的红眼祭司吗?阮临霜并不惊讶。
女人点了点头,我叫木卿,是贤夷太子的姨母,也是祭司院一位普通的祭司,在来大靖之前,是负责测绘观星的。
她说着,将脸上的白色布条扯了下来,令阮临霜想不到的是,木卿只有一只眼睛是红色的,另一只则是她原本的眼睛,性质跟平安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红色眼睛的新鲜度能够保存更久时间,日后就算反噬,再将红眼睛取出来,不会剥夺全部视力只是终究不如双眼来的好用。
你看得那本书,是大靖编纂的?木卿问。
阮临霜点点头,是一本游记,只是记载了木桑的风土民情,当中有很多道听途说并不严谨,瞧个热闹罢了。
她说完,看着木卿又道,您这样的人来我家中,总不会是对我看得书有兴趣吧?
我是为了柴家那位来的,木卿也没有继续拐弯抹角,你与她相交多年,她要死了,你不伤心吗?
当初在凉州城外的山洞中,柴筝只靠着一句话,就让乌木丰泽的双眼失去了所有的预测能力,之后多久能恢复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柴筝所作所为确实对红眼祭司有影响,而且影响巨大。
说一句我要死了尚且如此,如果真的往死里装,连夭夭都看不出真伪来。
当然伤心,但我知道有人不会让她死。阮临霜说着,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否则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木卿的表情短暂僵硬了一下,那你是否知道我来此处目的为何?
我想救柴筝,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阮临霜道,说吧,我要以什么来交换救柴筝的解药?
阮临霜会同意自己开出的条件,木卿一点也不惊讶,她只是没想到阮临霜能够做到如此干脆。
这件事并非我能决定,木卿道,我只是来接你去见我的主人。
那走吧。阮临霜轻飘飘翻过桌案和窗户,落在木卿的面前。
阮临霜的轻功是从乐清身上现剥的,但只有三分得其形,剩下的都是经年累月勤学苦练,半夜睡在海面上的事都做过,就算在漠北十六州没有条件,阮临霜也会在自己房间中拉条绳索,平素没事往绳索上一挂。
木卿显然是认出这轻功的来历,于是问,乐清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乐清?问完,阮临霜先笑了笑,也难怪,乐清生前在木桑的时候也算名气大,你知道他不足为奇。不过迄今为止,没有几人看出我的轻功路数,你与乐清不仅仅是熟吧?
长安城虽然没有宵禁,但相府在内城,天色一暗,路上就空荡起来,木卿在前面飘着,跟游魂似得,而阮临霜手里挑着灯笼,紧紧跟在后头,彼此说话清清楚楚。
阮姑娘果然心思细腻,木卿道,我的轻功也是乐清所教我不只是木桑祭司,也是祭酒处的人。
难怪有这样的身手。
是木桑祭酒处,还是大靖祭酒处?阮临霜轻声道。
木卿笑了,有区别吗?不管是大靖还是木桑,我都只是一枚棋子。
阮临霜没再开口,偌大街道上甚至听不见脚步声,死寂如薄纱,笼罩着整条长街,木卿也只管在前面带路,七拐八弯间,将阮临霜引到了一座废弃的宅子前。
宅子不大,进门就是回廊,赵谦蒙着脸站在回廊尽头阮临霜四岁就见过他蒙面杀人的样子,就算年幼记忆不行,可当时血溅三尺,多少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赵谦穿上这身衣服,阮临霜就应激般的不舒服。
===第111章 第 111 章===
赵谦当然不知道他这样的伪装在阮临霜眼里就是遮羞布一件, 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甚至还特意藏身黑暗,与阮临霜之间隔着两丈距离, 中间由两人来回传声。
弄得如此复杂, 而阮临霜只想发笑。
在赵谦的谋划中,柴筝手里一共也只有二十几颗解药, 从漠北到长安,就算路上耽搁几天, 也够用了, 而顾恨生是生是死都无所谓, 他要杀戴悬, 就让他去杀, 至于他会死在戴悬或柴筝手里, 赵谦并不关心, 就算顾恨生还活着,也当为戴悬之事感恩戴德, 仍是自己手上一把锋利的刀。
顾恨生此时呆在柴国公府, 与柴筝关系不错,可见尚未暴露下毒者的身份,说不定这药还在一颗一颗的给,所以得就近与柴筝接触。
赵谦的计划有木桑国祭司帮忙,本应万无一失, 可惜途中多少变故难以预料,赵谦不会看错人性的卑劣,却往往忽略了其中伟大,因此也就看错了顾恨生。
传话人道,阮姑娘, 我也不想与你绕弯子,你想救柴筝其实很简单,让我在你身上动点手脚。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对柴筝动手她是国之栋梁,在漠北边关战功卓著,你趁此机会痛下毒手,是与北厥有所勾结?阮临霜装作不知前头的就是赵谦,先骂上两句,身在长安,不以国家大局为念,却品性低贱,暗害忠良,也就当今圣上有容人之量,天子脚下藏着尔等龌龊之人。
阮临霜是个读书人,就算在漠北呆了六年,也学不会军中的糙言糙语,这还算骂得文雅,若是让柴筝或者柳传来,能直接掀了对方祖上的棺材板。
不过这话也够阴阳怪气的,被骂得人得难受好一阵子。
安静了一会儿,那人也没有火气,又传声道,阮姑娘骂得再舒服,柴小公爷的解药也拿捏在我的手中,我清楚你们的关系,姑娘绝对不会放弃救她,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不如干脆简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