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筝说着,双手一摊,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我大靖南海水军也并非乌合之众。
这桩生意强买强卖,不过柴筝说得没错,贤夷太子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能叹口气,这一会儿功夫,我已经被小公爷接连算计了两次,看来以后木桑还是跟大靖交好才是,否则区区海岛,经不起风吹浪打。
虽不算是一句纯粹的玩笑话,但贤夷在赊仇县与柴筝还有阮临霜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少,每次都落了下风,这么多年没能翻出花来何不求个安安稳稳。
况且克勤王是行伍出身,成为一国之君后也没有收心的想法,国内局势未稳就转嫁矛盾攻打大靖,之后更是将周边各个微小国家侵略个遍,此时急需休养生息。
贤夷将目光重新落在地形图上,小公爷打算怎么做?
再过一两天,张凡就会从两江之地赶回,到时候我才能确定局势,柴筝说着,又看了夭夭一眼,至少你登位之前,小巫衡会帮忙。
夭夭轻微点了点头。
好。贤夷松了一口气。
既然太子愿意配合,那这件事就如此说定。千里迢迢,路上辛苦,您先回房休息,我带夭夭去看一眼小阮。柴筝自己也有些按耐不住。
这些天,柴筝实在太忙,她要是腾得出时间将丞相府东南西北都研究一遍,肯定还是能找到缺口潜进去的,而阮临霜周围虽没有柴国公府热闹,但她也没有闲过。
赵谦曾微服私访,在木卿兜头盖脸的陪伴下来看过她一次,彼时阮临霜正在绣花,绣得是一支血红的牡丹,牡丹绣得极好,就是周围光秃秃的,连一点多余的点缀都没有,赵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这朵花过于刺眼了。
是吗?阮临霜说着,拿起手边的剪刀,从中间将刺绣剪开,纹路尽断,就算是最好的裁缝也补不齐全了。
赵谦倒没想到阮临霜竟然如此决绝和大胆,静默了片刻他又道,我读过你那篇策论,写得很好,弘文馆的学士也说能拔头筹,三天后放榜,我想点你做个状元。
阮临霜觉得有些可笑,这些事只要帝王自己做主就行了,不必形同恩典般,还提前告知一声。
于是她淡淡开口,多谢陛下。
按木卿的说法,阮临霜和柴筝的存在像是阴阳两鱼,利用得当可以稳固自己的皇位,若是稍有偏差,直接坠入深渊。
赵谦在当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首先明确了他不想一生受人摆布,所以两个能影响他命运的小姑娘必须死,其次,在她们还活着的阶段,要挑拨、拉拢和利用
以己度人,赵谦从来疑心最重,便觉得天下人同此心,更何况柴筝与阮临霜哪儿来的深厚感情,她们并非血缘至亲,小孩子最容易培养感情的六年时间,又一者在长安,一者在两江,之后就算同甘共苦多年,比得过自己与柴远道自小一起长大,比得过自己与琳琅宫中相依为命?
权势当前,很多感情也就淡了,因此他处处给阮临霜最好的太子妃,未来一国之母的位置以及当今状元,古往今来所有读书人求而不得的称号。
柴筝这孩子从小就像赵琳琅,好胜心重,平生不甘落于人后,赵谦坚信,即便柴筝此时还将阮临霜放在心上,一旦彼此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阮临霜被高位上带来的权欲迷了眼,而柴筝也逐渐开始嫉妒愤恨怨天不公,隔阂就会产生。
这种隔阂会在殿上选状元时达到顶峰,柴筝倘若直接给阮临霜甩了脸色,两人离分道扬镳也就不远了。
木桑的傀儡禁术并不复杂,杀伤力也十分有限,其中有一条就是需要宿主配合,倘若挣扎的过于厉害,虽不至于完全失效,但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偏差,只要攻破阮临霜的心理防线,那赵谦的计划就会更加顺利。
谁曾想,阮临霜对这件事似乎并不热衷,赵谦每句话都像扔在了深渊里,得不到任何期待中的回应。
过一会儿,阮临霜却主动开口道,柴筝考得如何?
赵谦没料到阮临霜会忽然问出这句话,他沉吟半晌道,有关系吗?声音发沉,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没有,阮临霜轻笑了一声,只是希望陛下秉承公道,不要因为一些小的举措反而造成最不想面对的结局。
赵谦原本就没安好心,他是来给阮临霜心中埋刺的,结果坑刚挖,还没来得及往里面填东西,就因为阮临霜一句话,自己始终放不下的芒刺反而被翻新了一遍,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而一直安静站在角落中的女祭司闻言,微微抽动了嘴角,木卿的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比起巫衡罗或者夭夭,木卿其实更像个纯粹的世外高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跟在赵谦身边也并非真心,因此无论发生何事她都能冷眼旁观。
赵谦精于算计,被阮临霜挖开了疮疤也只是笑一笑掩饰过去了,他又道,我想让延儿尽快与你完婚,像小阮这么优秀的姑娘随时都会被人抢走。
我又不是物件,被抢来抢去并不值得高兴,阮临霜继续道,陛下朝令夕改,只要满朝文武没有意见,我也没有意见。
竟被堵得纹丝不漏。
大概是到最后赵谦也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意义,摇着手里的扇子又带着木卿离开,全程只有阮玉璋一个人紧张兮兮的蹲在自己书房中开半扇窗,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生怕出什么差池。
可惜,当年为了保护自家女儿的隐私,阮玉璋在每间房的朝向上都下了功夫,他这书房靠阮临霜最近,但即便打开所有窗户,也只能看见对面院子的墙肩,简直是无缘无故还帮不上忙的瞎紧张。
等赵谦离开后,阮玉璋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大跳,阮临霜在外面轻声道,爹,我知道你在房中,女儿可以进来吗?
门没关,进来吧。阮玉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坐到了桌案之后。
门是木头做的,虽然时常上油,难免发出点轻微声响,阮临霜手里端着一杯茶,恭恭敬敬放到了阮玉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