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的到來,使得剛剛恢復些元氣的半妖一族重新墮入地獄。
泛著紅光的天邊,血一般暈染而開,從泛著黑的厚迭雲層中落下淅瀝的紅色雨滴,沒有風,直直地墜落於廣褒荒涼的赤色大地。
遠方,一對相望而立的懸崖恍若直挺挺的守衛,威嚴怒目地俯視著兩崖相間——那片深邃的溝壑。
深壑中有一汪血泉,正向外不斷噴涌著猩紅粘稠的血水。
此時,兩抹站姿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血池邊。
血水四濺,有幾滴不慎落於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的白鞋之上。
他皺了皺眉,盯著被弄髒的鞋子看了一會,便攜著質問的語氣,回頭對著身後的黑衣男人說道:「荊來,星辰跑哪兒去了?」
「少主他……」
荊來頓了頓,說實在話,他也不知道,但面對許照宣,他萬不敢隨意糊弄,可內心還是懼怕著對方,只能跪下認錯,「是屬下無能,沒有看管好少主……」
「哼!不成器的東西!連個人都看不住!」許照宣拂袖怒言。
荊來將頭埋得更低,聲音有些許發顫:「屬下這就去找尋少主!」
「等等。」許照宣將其叫住。
他突然回過身看了眼依舊跪在地上垂著頭的荊來,深知他跟了許星辰多年,早已是許星辰可靠的左右手。
然則,荊來忠心的對象是自己兒子,而並非自己。
這一點許照宣再清楚不過,所以今日找他來的目的,不可能是讓他去找許星辰那麼簡單。
於是,在經過許照宣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讓荊來去做那件事。
只聽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荊來,你這些年為半妖族貢獻了不少,今日,我在此想讓你再為半妖族做一件事。」
不知為何,心間不由升騰起一陣不安,荊來跪地姿勢依舊,沒敢移動半分,他帶著輕顫的聲音響起:「主上,請說……」
忽的,荊來身前的背影動了動,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那是本書籍,書封表面似是迴轉著無限流光,讓人挪不開眼。
荊來有些看呆了,不知其為何物,就聽許照宣冰冷的聲音響起。
「荊來,你跟了星辰多年,我對你的信任是絕對的。」許照宣彎下身拍了拍荊來的肩膀,並將那本奇特的書擺在他面前,解釋道,「這本書名為『遂願』,只要在上面寫下任何想實現的願望,那它便能真的幫你實現。」
荊來一驚,世上真有如此寶物?
若是能將解開詛咒的事在上面寫下來,那半妖一族豈不是有救了?
正這麼想著的同時,許照宣也終於道出了他的目的。
只聽他的話語帶著一絲陰陽怪氣:「只要你在上面寫下解開半妖詛咒,那你可就為半妖一族立下了頭等大功啊。」
頭等……大功……
話雖這麼說,但荊來總覺得許照宣話裡有話,像是藏著什麼秘密。
他緩緩將頭抬起,正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黝黑深眸,似是要將自己吸進去一般。
慌亂間,荊來重新低下頭沒敢再去看他。
可既然他說了,自己作為下屬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說道:「能為半妖一族做事,荊來萬死不辭。」
「好!」許照宣直起身子笑了笑,「我就等你這句話,不過我方才忘記說了……」
忘記說什麼?
荊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的心一直撲通撲通跳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喉間蹦出。
他強壓著內心的那份不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輕聲問道:「忘,忘了什麼?」
「我忘了說,使用遂願,是有條件的。」許照宣的話如同針扎一般刻進了荊來心中,「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一旦你在遂願上寫下你想實現的願望,那便會永世陷入它為你編制的往生夢中,等同死亡。」
許照宣說的很慢,一字一字,荊來都聽了進去。
他這是……要我死啊……
荊來無法相信,自己主上竟會如此對待自己,他不懂,為何忠心換來的卻是對方對自己生命的無視。
這種感覺,如同背叛。
不知該如何回話,千言萬語都像極了一團棉絮堵塞在了喉嚨,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正在他木訥著無言的時候,許照宣接著說道:「這樣吧,我再給你段時間考慮,只是我半妖一族日日忍受妖血反噬的痛苦,荊來啊,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只覺得肩膀處的分量變重,是許照宣拍了下荊來的肩部,像是鼓勵,實則威脅。
再之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荊來默默杵在原地,許久才站起身,目送許照宣,直至他消失在血色天地間的視野之中。
「遂願……」荊來自語道,忽然,他又自嘲地笑了起來。
枉他這一生為半妖一族付出所有,卻換來如此結局,心有不甘。
可他終究不過一介無名下屬,也許,也就只有許星辰會將自己當做真正的朋友吧……
說起來,少主近日行為舉止頗為怪異,與從前大不相同,委實奇怪,看上去少了分穩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等有時間,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發生了什麼。
只是許星辰究竟去了哪裡,荊來並不清楚,若是自己在許照宣的威逼下真的使用了遂願,那他豈不是連許星辰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