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前兩天才叮囑她離蘇少歌遠點,連蘇少歌賠的那支翡翠海棠簪,都說要賞給下人呢,若知道她這會跟蘇少歌同席用餐,怎麼可能不計較?
無奈蘇家姐妹不知道她的難處,都覺得這個法子不錯。
這會蘇少菱就在頷首:「宋奶奶若肯賞臉,正好讓二哥請咱們!」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本來宋宜笑就正欠著蘇少歌人情,如今蘇少歌的嫡親妹妹連「賞臉」兩個字都說出來了,她實在不好意思繼續推辭,只得把心一橫,微笑道,「不過請客還是我來吧,之前司空妹妹的事兒,我都還沒謝蘇二公子行的方便!」
蘇少菱忙代兄長謙遜——蘇少茉見狀就道:「你們說,我去喊二哥!」
她這一去卻去了好半晌,宋宜笑已經跟蘇少菱邊寒暄邊定了幾道菜了,也不見人影。
宋宜笑不免奇怪:「二公子不在桃李樓嗎?」
「二哥在隔壁街的書肆里跟人說話。」蘇少菱忙解釋,「我姐姐不耐煩等,就拉著我先過來了,這會應該是去書肆找他,來回頗有段路——要不讓他們上菜,咱們先用?」
「您誤會了!」宋宜笑趕緊擺手,「我道二公子若就在桃李樓,令姐一去這麼久,可別是被什麼事兒絆住了。」
她心想難怪蘇少茉剛才那樣衝進來趕人,合著哥哥不在。否則就蘇少歌行事之君子,怎麼可能讓妹妹如此失禮?
不過有蘇少歌那樣溫文爾雅的嫡兄,又有蘇少菱這樣善解人意的嫡妹,蘇少茉還能養成跋扈蠻橫的性情,也真是應了那句俗話「一樣米養百樣人」了。
「不會的,底下有我家的人守著,姐姐出去時自會陪同。」蘇少菱笑道,「若有什麼變故,定然會遣人來報,如今想是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宋宜笑正要說話,門忽然被推開,蘇少茉臉紅撲撲的走了進來,先搶過蘇少菱手裡半盞茶喝了一大口,才道:「這天都深秋了,太陽底下多走一會居然也熱得很!」
「你沒乘馬車去?」蘇少菱無語道,「怪道叫我們等了這麼久!」
「我道沒多少路呢,想著等馬車出來,還不如自己走。」蘇少茉解釋了一句,方對宋宜笑道,「我跟二哥到了樓下,恰好碰到燕國公的胞兄經過,二哥跟他招呼了幾句,聽說他也還沒用飯,就請了他一道,您介意麼?」
宋宜笑心想我要說介意,這不是明擺著對大伯子有意見麼!
不過也越發覺得蘇少歌謹慎:「正如蘇家姐妹所言,有她們兩個嫡親妹妹在,今兒這頓飯傳了出去,也沒什麼可說嘴的。他卻還是扯上了簡夷猶,徹底斷絕閒言碎語的可能!」
畢竟簡家兄弟關係再生疏,做哥哥的總不可能看著弟媳婦給自己弟弟戴綠帽子吧?有他在場,跟簡虛白在場也差不多了。
片刻後,蘇少歌與簡夷猶進來,兩人都是襴衫軟巾的文士打扮,只是氣質迥然:前者溫煦如春暉,言談舉止之間,可謂是君子如玉;後者卻一如敬茶那日,沉默寡言到冷漠,偶爾開口,也只跟蘇少歌說話。
宋宜笑以弟媳的身份上前見禮,簡夷猶僅瞟她一眼,點點頭就作罷。
見這情形,蘇少歌當機立斷,讓桃李樓就著宋宜笑跟蘇少菱點的菜,先擺上來,免得場面尷尬。
「簡三表哥這麼冷冷淡淡的,真不知道長興表妹怎麼瞧中他的?」席間蘇少茉快言快語的低聲與妹妹說道,「長興向來愛熱鬧,等下降之後知道了三表哥這性情,也不知道會不會懊悔?」
「這個玉蘭片不錯,姐姐你嘗嘗!」蘇少菱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借著給她布菜的機會,遞了個警告的眼神過去:這雅間就這麼大,又沒絲竹在側,真以為別人是聾子,壓著點嗓子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沒見簡夷猶本來一直沒朝她們這邊看的,剛才卻特特掃了一眼嗎?
「這蘇少茉還真是口無遮攔!」簡夷猶都聽到了,坐得更近的宋宜笑自也不例外,她假作專心致志的舀著湯,心中哭笑不得,「冀國公難道從來不管教她的麼?」
誰想蘇少茉議論簡夷猶被妹妹斬了話,悻悻片刻,卻又找上了她:「我聽說您是江南堂之後,卻不知道是哪一支?」
宋宜笑莫名其妙,道:「敢問江南堂是?」
「二哥你莫不是記錯了?」蘇少茉聞言,也是一臉詫異,轉頭就對蘇少歌道,「你說宋少監是江南堂後人,怎麼這宋奶奶連江南堂是什麼都不知道?」
「昔年夷狄南下,入主中原時,西涼沈、東胡劉、錦繡端木等諸多大族都深受其害,幾近滅族。」蘇少歌正斜倚食案,聽了妹妹的話,立刻坐直了身子,正容斂裾之後,方平靜道,「江南宋也是差不多,這等傷心事,想來宋少監也不忍對宋奶奶提了。」
他這話看似為妹妹解釋,實際上是給宋宜笑解圍——畢竟連自己祖上都不清楚,怎麼也要落個「數典忘祖」的名聲了。
又說,「江南堂就是江南宋氏嫡支的堂號,譬如我青州蘇氏,號為扶風堂。」